张镇如今架着双损,面色黧黑。
看得出,他这几个月在外头吃了很多苦。
能坚持回来,他还是有点毅力,这点宋盼儿佩服。
可这并不能掩盖他的错误。
若是他不去追劫匪,没有变成残废,宋盼儿不至于对他的智商失望,更不会去深究他丢了东西的过失。
路上遇劫匪,是**,并非张镇的错。
可是他把自己弄成残废,就是他的错了。
看到宋盼儿赏他银子,他眼底闪过感激,却拒绝道:“夫人,小的身上有回去的路资。您把小的弟妹几个都留下来,赏他们一口饭吃,张镇感激不尽。这银子,张镇是断乎不敢收的。”
说着,他就要跪下给宋盼儿磕头。
宋盼儿挥手,道:“免了这些虚礼,这银子你拿着。正好韦礼欣要回延陵府,替我办年货,你跟着他们一道,这些银子也不怕旁人惦记。”
韦礼欣是宋盼儿外院库房的管事,是宋盼儿的亲信。
张镇仍拒绝。
他拒绝得很坚持。
宋盼儿神色严肃,道:“这钱,不单单是给你的。你拿了这钱,以后海棠的事,旁人问起,多说几句好听的,不准让我听到任何抱怨。”
这是封口费。
张镇眼底就有了痛色。
他将双损一丢,噗通给宋盼儿跪下:“没有银子,小的一样不敢诋毁海棠姑娘。是我自己不该去逞强去追劫匪。弄断了腿。我是再也不敢想海棠姑娘的,岂会有怨气?我在府里这些年,自认无甚长处,若不是夫人看着海棠姑娘的面子,赏我一个小管事,又赏我爹娘在庄子上管事,我们一家这些弟弟和妹妹都是养不活的。这个道理若我都不明白,就该天打雷劈。”
听这么一番话,也是个明事理的。
宋盼儿的心被触动。
她沉默了半晌。
“我问你,当初你是怎么想的。一个人跑去追劫匪?”宋盼儿突然问。
张镇愣了愣。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哑口。
他的拳头紧紧攥了攥。
“……小的在府里,全是仰仗海棠姑娘的体面。若是丢了东西,夫人看着海棠姑娘的面子,明知小的赔不起。只怕不会深究了。可海棠姑娘会难做。小的没用。不能给海棠姑娘长脸。却怕给她跌份。”张镇声音有点哽。
宋盼儿愣住。
这话让她有点动容。
不管是真是假,这话都打中了宋盼儿的心。
须臾,宋盼儿才道:“起来吧。”
见他挣扎着起不来。宋盼儿喊了两个小丫鬟搀扶起他来。
宋盼儿赏他的银子,他死活不要,宋盼儿就没有再坚持了。
到了次日,张镇跟着韦礼欣,启程回延陵府。
那五十两银子,宋盼儿交给了韦礼欣,让韦礼欣到了延陵府再给张镇。
韦礼欣应下了。
海棠哭了几日,闹了几次,而后也安静下来。
张镇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愿意退亲,海棠的哭是否伪装,宋盼儿都没有去求证。
她把局面控制在她认为正确的范围内,她很满意。
这是后话了。
——*——*——
顾瑾之给太后娘娘问诊后,第二天坤宁宫又宣旨,请她进宫替太后娘娘复诊。
太后很依赖顾瑾之。
她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心情极度不好。
顾瑾之便一连几日都进宫。
皇帝生病第二天,照样上朝。
他不得不承认,顾延韬丁忧后,朝政没有从前那么得心应手。
夏辅老了,办事效率远不及顾延韬。
皇帝有点想念顾延韬了。
太医和内侍都劝皇帝多休息几日,皇帝置之不理。
而二皇子之死,没有了后续。
平静中透着诡谲。
这些事,顾瑾之不敢问,太后也不会告诉她。
她只是每日奉旨进宫,照料太后。
太后依旧会吩咐她,让每天走一趟乾清宫,替太后看看皇帝的身子如何了。
皇帝对顾瑾之也很平常,没了那日送她生辰礼物的暧昧态度。
这让顾瑾之松了口气。
除了照料太后,替皇帝把脉,顾瑾之还受命去过两趟景和宫,看德妃娘娘。
从景和宫到坤宁宫的路上,顾瑾之看到了有兴土木的。
宫里在盖房子。
顾瑾之倏然明白了什么。
她在宫里行走,更加小心翼翼了。
事情过去五六日,太后的身体恢复了,皇帝却添了新病。
他患了失眠。
一开始是睡眠浅,两刻钟就要醒一次,而后就是彻夜彻夜睡不着。
太医院的孙太医去诊治,说皇帝是心脾两虚导致的失眠,开了安神养心汤。喝了两日,皇帝的失眠更重。
太后一听这话,怕太医院那些人又犯了从前替太后治病那毛病,一人一个主意,把好好的人给治坏了。
“去请顾家小姐来。”太后道。
顾瑾之歇了两三日,又被请到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