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说点什么,男人蓦地朝她靠近两步,后颈便是一痛,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意识全无的前一刻,她似乎被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裹入,以及那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和记忆中,好生相似……
再度醒来,是在一张雕栏红木的大床上,繁复精致的墨莲床枢花纹镂空堆砌,四周挂着水蓝色的轻纱,半透明地遮着床外的景色,梨香自床头垂挂的香包中隐隐透出。
好像来过这里。
仅是片刻的恍神,她就想起了这个地方——是她和叶听风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中了媚毒,他将她带回明月楼,而她第二天醒来就是在躺在这张床上。
因为整个人是趴着,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背部的疼痛,直到她想翻个身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昨日经历的一切,先是在大理寺遭了杖刑,然后被叶听风莫名其妙地打晕劫到了明月楼。
“吱呀”一声推门声响起的时候,耀眼得有些不符合这冬日的强光照射进来,苏紫染一下子没有适应这强烈的光线,只好抬手挡了挡,连眼睛也微微眯起。
就在这穿透指缝的逆光视角中,一道颀长的黑影慢慢靠近,脸部轮廓似乎都已浸袭在柔和的浅金色光晕中,令人根本无法看清他具体的五官。
“叶听风?”开了口,她才现自己的嗓子竟也哑了。
男人走到她的床边,淡淡的嗓音听不出喜怒:“你背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不用多久就会痊愈。另外,可能是大理寺的牢房太潮湿,昨夜带你回来的时候,现你还感染了风寒。我已经让人熬了药,既然你醒了,一会儿我让人给你端来。”
“叶听风!”她又喊了一声。
若说第一次还是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那么这次就是有些愤愤咬牙的意味在里边儿。
“你放心,昨夜是我考虑不周,现今大理寺的牢里已经安排了顶替你的人,你不必担心自己落得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安心在这儿养伤吧。”
苏紫染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因为他是站着、而她是趴着,所以怎么看都觉得气势上低了许多,愤怒对于他来说根本没用,就像打在一团软棉花上,她索性就省了那力气,神色平静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为何救你,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他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不想看你在那里面受罪,就和第一次救你的时候一样,想救便救了,没有理由。这样,你满意了吗?”
当然不满意!
苏紫染嘴角抽搐了两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无赖的理由来搪塞她。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睿王妃可是京中的红人,一旦出了事,难道我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掌握不到吗?”
被他一噎,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悻悻地撇了撇嘴。
罢了,反正他连后路都替自己想好了,就权当是在这里养伤,反正她都没指望自己健全的时候能从明月楼楼主的眼皮底下开溜,更别说是现在这幅鬼样子。
男人似乎被她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愉悦到了,勾了勾唇,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停下嘱咐:“别急着睡,先把药喝了。”
说罢,他又如来时一样脚步匆匆地走了。
苏紫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趴着的缘故,她竟然觉得腹中空空,似乎都被压扁了一样难受。
没多久男人就回来了,带着一身冬日的寒气,却奇迹般地让她感受到了春日的阳光暖意。
看着他端在手里的那碗白粥,她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竟是脱口而出:“为什么只有白粥,我不喜欢这么淡的东西。”
要是换做往常,她定是不屑说这种矫揉造作的话来,只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因为生病所以任性了些,又或许,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那是只有在君洛寒露出温情一面的时候才有的影子。
身为明月楼楼主,他本不需做这些无谓的事,哪怕是随便找个丫鬟来伺候她也已是仁至义尽,可他却偏偏连送饭送药这种事都亲力亲为,让她连声“谢谢”都说不出口——太过贫瘠苍白的语言根本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感受。
男人一愣,转而慢慢走到她身边,似是好笑地挑了挑眉。
“这可由不得你。”
就连这份温柔的霸道也是如此相似。
苏紫染怔怔地看着他,那双黑曜石般的凤眸潋滟晶亮,带着一丝戏谑的光芒,熠熠灼灼。
她不说话,他只当她这是无声的抗拒,皱了皱眉,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舀了一勺白粥送到她嘴边。
“这两天只能吃清淡的,过两天身体好了再给你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