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染右手揪着心口的地方,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一瞬不瞬,甚至连呼吸也忘了。
直到那人彻底回过头来,那张只见过几次、却无比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趔趄连连,直至抓着假山的一角才终于稳了身形,柔软的掌心早被嶙峋的山石划破,留下几道明显的红痕。
事到如今,她该说是君洛寒骗了她吗?
不,没有!
他没有骗她,就在半个月前,他还跟她解释说这是他在太子府的人。
忽略了性别,他完全没有骗她,不是吗?
至于他们刚成亲那会儿第一次见到方承庆的时候,他说那是太子府的人,让她不要随便招惹,想来那也是因为他们那会儿并不熟悉,他不能把这种事随便告诉一个被迫娶来的王妃吧。
是了,就是这样。
所以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跌跌撞撞地走在回王府的路上,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尽管告诉自己不必放在心上,可整颗心还是纠得难受,仿佛被浸在冬日的寒雪中无法逃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以为他给的一切就是爱了,哪怕这次中毒、和他吵架、甚至看到他和别人抱在一起,她还是抱着那么一丝侥幸的心态以为还是有爱的。可说到底,她现在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算是什么东西了,跟那位倾姑娘比起来,她一直都只是一个可以被舍弃的人不是吗?
塞外狩猎的时候,她只当他是不能放任太子府的人在他们这里受伤、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护着那人而将她置于险境。那两双紧紧相握的手仿佛再次出现在眼前,那人冷冽怀疑的目光一次次地落在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嘲讽。
她那时候就在想,明明她才是他的王妃,而方承庆却是太子府人,为何他宁可怀疑她也不怀疑一个外人。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她总是在为他找借口,可她却忘了,有些事情根本就是本能所致。若是他心里真的有她,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放着她不管?
从头到尾,他的心里放的都是同一个人,不曾更改。
就好比半个月前看到那女子晕倒在他们眼前,他那时早已忘了她还在他的身后,更别提解释什么东西,他不顾一切地冲到那人面前,那是一种本能。
今早偷听那女子与斓儿的对话时有一句被她刻意忽略的话也再次徘徊在耳边,犹如魔音一般萦绕不去,如此自信地说出那句“他喜欢的本来就是我”,这份感情该是多么坚固。
她也该清醒了。
他喜欢的本来就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无论是方承庆,还是倾姑娘,那才是他的本能,那才是他的心之所至。
身旁一辆辆华贵的马车驶过,马蹄声哒哒,轮毂声阵阵,这该是下早朝了吧?
远远地似乎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她想也不想就停在街边的一个小摊旁,背对着身后种种,强装镇定的脸色显得无比僵硬,微微抿起的唇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小贩以为顾客到来,乐呵呵地与她介绍,原来这是一个专卖孩子玩具的地儿,形形色色的拨浪鼓和布偶陈列在眼前,看得人眼花缭乱。
“夫人的孩子几岁了?若是刚出生的话,夫人买这个小号的拨浪鼓逗孩子比较合适,若是过周岁了,可以让孩子自己玩儿这个稍大些的。”
银灰色的马车帘子从背后驶过,愈行愈远,金色的阳光照得有些晃眼,苏紫染微眯着双眼盯着那辆马车看了许久,缓缓收回视线。
小贩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指着那马车笑道:“夫人可是认识那马车里的人?”
“不认识。”她毫不犹豫地摇头,眉心微凝,声音淡淡,视线始终落在那几个画着小儿嬉戏的拨浪鼓上。
“说的也是,那都是些达官贵人家,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攀不上。”
苏紫染笑了笑,没说话,脸色愈苍白了几分。
小贩又道:“不过看夫人的样子,应该也是个贵人,认识那马车的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拨浪鼓出“咚咚咚”声响,苏紫染不曾抬头,还以为是那小贩叫喝的前戏,转身就要离开,却忽闻小贩兴致高昂地道:“这位爷,您看中了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