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亮的火光照得她的双眼一时无法适应,她眉头紧蹙,抬起右手掌一把盖在自己脸上,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前,匆忙之中,腾地一下撞上了人。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苏紫染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俊颜,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苍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也仅是片刻,她就敛了眸色,低低地垂下眉眼,连连告罪。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将军恕罪!”
容恒向来脾气甚好,今夜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张脸绷得死紧,瞥向她的视线寡淡而不耐,甚至隐隐含着几分怒气。
“知道该死,你还不赶快去死?”
苏紫染顿时目瞪口呆。
这一刻,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才好不容易虎口逃生,可若最后没被那个男人识破反而死在容恒手里,那也忒狗血了吧?
眼波一转,她匆匆扯出一个谄媚的讪笑,不断点头:“是是是,小人这就去死,这就去死!”
说罢,她也不管对方瞬间呆滞的神情,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待容恒反应过来,面前哪里还有那个矮小士兵的身影,唯有那张欠扁的笑脸似乎还在眼前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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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了眯眼,黑如曜石的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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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主帐内。
绵长的月光透过微启的窗枢洒入帐中,星辉寂寥,甚至比那长时间未剪的烛火更为黯淡,屋子里隐隐有股淡淡的茶香弥漫,经拂过的入秋夜风一吹,四下散落,终无踪迹。
一身银甲的男人坐在烛火旁,神色专注地捣鼓着手中物事,光线太暗,他却无暇顾及,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左手握着两段断裂的紫玉,右手以一根细长木棒蘸取碗中浆糊,动作缓慢地涂在紫玉簪断裂处,旋即搁下右手木棒,将那两段紫玉小心翼翼地粘合。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透过手中簪子在看自己最心爱的人一般。
其实,他完全可以回朝之后找一个手艺绝佳的玉师将这簪子重新镶起来,可不知为何,这根紫玉簪,他就是不愿假手他人。
现在就已可以料到,将来有一天被她知道是他偷偷拿了这簪子定是要生气的,若是再让她知道簪子被人摔了,或许她真的再也不会原谅他了,所以他只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补救这件事。
那夜无意间在她的荷包里看到这簪子时,他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喜于她****将他送她的簪子带在身上,痛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无法像他初送她这簪子时那般,可如今再看,却更是五味杂陈,为了睹物思人而毁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信物……他似乎做什么都是错。
那个胆敢摔碎这紫玉簪的人,差点被他失手掐死,连他自己都小心翼翼保护着的东西,竟然有人敢那般大胆地碰触!
可是不知为何,就是那样一个普通的伙兵,就是那样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上,他竟然看到了一双与她那般神似的眼睛,那一刻,他险些觉得自己疯了,她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她对他恨得那般牙痒痒,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当时,莫名其妙地,手下的力道,还是因此收了回去……
突然,男人眸色一闪,暗黑的墨瞳中陡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怒气,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痛色与悲愤,左手端着那根重新粘合却裂痕不消的紫玉莲花簪微微颤,右手却是紧握成拳,指节白,手背青筋暴露,足见其用力之大。
他的目光紧紧凝视在簪子顶部的莲花处,却见那紫莲看似未变,细细端详,却现花芯右侧一瓣莲瓣竟已不复完好,不止缺了小小一角,还隐隐留下了摩擦后的刮痕。
“来人!”他俊颜紧绷,沉喝一声。
下一秒,帐外脚步声响起,帐帘被人掀起,与窗枢融通之后的夜风急急灌入,险些吹没了飘忽摇曳的暗色银烛。
“王爷有何吩咐?”闻声入内的士兵单膝跪地,抱拳恭敬问道。
“你去伙房问问,今日是谁给本王送的饭,然后把那个给本王送饭的伙兵带过来。”
守门的士兵微微一怔,想起方才落荒而逃的那小个子,又看了看桌上未曾动过的饭菜,暗自压下心底的惊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王爷,是不是今日的饭菜有问题?若是王爷不满意,属下这就让他们明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