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谣一睁开眼, 就看见了满天星斗。
她还躺在那棵椰子树下。不远处,狸锦兽趴在沙滩上, 闭着眼,脑袋搁在爪子上, 三条大尾巴垂在身侧。
她爬起来,跑到狸锦兽面前, 揪住它毛刺刺的耳朵。
“大狸!”
狸锦兽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它还有些呼吸起伏,她会以为它遭遇了什么不测。
现在看起来, 它似乎只是单纯地睡着了而已……睡得非常沉,仿佛耗费了太多能量似的。
几星红色光点忽然出现在狸锦兽的身上,光点不停地晃动。辛子谣抬起头, 看到了头顶盘旋的两架无人机。
无人机里射出的光点落在了辛子谣的脸上。远在几百米外的监控室里,有人出欢呼:“找到了!”
……
辛子谣消失了四小时。这四小时里,闻蔚出动了所有的无人机,将纷洲岛找了个遍, 一无所获。就在大家怀疑辛子谣遭遇不测的时候,她却突然冒了出来。
她费了许多口舌,向众人解释她去了哪里,但隐瞒了她在十年后的见闻,只说她掉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很快又回来了。
狸锦兽睡着了, 睡无对证。但不论如何, 辛子谣安全无事, 其他人也就无意深究了。
闻蔚打了个呵欠,正要去睡她的美容觉,一个侍从却匆匆忙忙地赶过来,附耳对他说了什么。
皇女殿下的表情变了。
她甚至没等天亮,连夜离开了纷洲岛,赶往帝都西京。
翌日,“皇太子闻喆自病中苏醒,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传遍了S国大街小巷。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银谷学院的第一学期结束了。再往后,暑期也结束了。
闻蔚再也没有来银谷市。
距离S国各高校第二学期开学还两天,辛子谣与辛子光搬到了西京。
他们租了一间小公寓,从窗口看得到远处银谷分校蓝白色的屋顶。
辛子谣站在窗前,头顶忽然传来了咕咕声。她抬头望去,看到了一只羽毛栗白相间的鸽子。鸽子的脚上绑着一只纸筒。
她伸出手,鸽子落在她手上。她熟练地顺了顺鸽子的翎毛,伸手解下那截纸筒。鸽子飞起,她拆开系着纸筒的红绳,展开纸笺……不出所料,又是一张手绘的明信片。
暑假一共三十天,她就收到了三十张这样的手绘明信片,手绘人是安与冰。他每到一个新地方,就把当地的景色绘下来,送给她。
今天明信片上的风景让她有些意外:银谷分校。
他去了银谷分校?
门铃响起,辛子谣收起明信片,转身去开门。
辛子谣:“哥哥你回……?!”
门外挤着好几个脑袋,每张脸上都充满笑意。
“子渊哥哥,生日快乐!”
安于心捧着蛋糕,眼睛亮晶晶。他身后站着安在火、林睿、安与冰……
辛子谣愣了两秒,然后笑容点亮了整张脸。
“谢谢。快请进。”
生日会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在辛子谣忙着插蜡烛的时候,收到消息的辛子光赶回来了。面对厅里的多出来的男人们,他保持了身为官方唯一认定兄长的淡定,望了辛子谣一眼,接着视线落到她身旁堆成小山的生日礼物上……
出自两百年前某名家之手的天青瓷瓶。
曾经摆在某拍卖行里的黄铜酒樽。
疑似曾出现在某十七世纪油画里、被伊丽莎白公主抱在怀里抚弄的竖琴。
还有其他辛子光认不出来,但初步预计档次不会低于前几样的木吉他、铁画框、打火机……
这一刻,辛子光深深地认识到自家妹妹在银谷男校的人气。即使她已经转校了,还有一大批迷弟巴巴地送礼。为了不给年级长心理负担,选的还都是些外行人根本看不出门道,但识货的就大喘气疯狂求卖的珍品。
把这些礼物全卖掉的话,够辛子谣读五十次银谷学院了。
对此无一所知的辛子谣,在插好蜡烛后,随手拿起了礼物堆里的打火机,用那只拍卖场成交价为二十万的打火机,点燃了蛋糕上瘦脚伶仃的蜡烛们……
许愿。
希望尽快筹到一亿。
希望我和我身边的人都健健康康。
希望我正在研的新药能顺利通过审核,这样一亿就指日可待了……
呼。
蜡烛熄灭。
掌声响起。
生日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门铃又响了。这次是辛子光去开门。辛子谣留在原地,和大家说笑。
过了会儿,辛子光回来了,拿着一个礼盒,表情有点复杂。
他将礼盒递给辛子谣,在妹妹疑问的目光里,解释了句:“既白的。”
辛子谣一怔,立刻站了起来,起身往外疾走。
“我出去一下,哥哥你帮我招待一下大家。”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门口。
喀,门关上了。门这边,辛子光迎上了银谷校友们热情的目光。门那边,辛子谣跑到电梯前,一看电梯正好停在一楼,赶紧转身跑到楼梯窗口边,探头向下看,果然看到了正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既白。
“既白!站住!”她喊了一嗓子,结果既白的背影僵了一下,脚步反而加快了。
辛子谣摘下徽章,放出橘子,在橘子亲亲热热地想要给她一个脸颊蹭蹭的时候,一把抓住它。
“橘子合体快!”
叮!
长出翅膀的辛子谣单手抓住窗沿,翻了出去,以滑翔的姿势,掠过天空,落到脸色有点白的青年面前。
“我是魔鬼吗?”她看着既白,没好气,“躲了我一个暑假也差不多了吧?”
既白满脸不自然:“我没躲。”
辛子谣:“对,你没有提前离开纷洲岛,也没有在第一学期最后几天请长假,更没有换电话号码让我找不到你。”
既白沉默。辛子谣望着他,胸口堵的那口气慢慢消了下去。
“……期末论文通过了吗?通不过可是要重修的。”她问。
既白犹豫了一下,点头。
辛子谣怀疑:“真的通过了?”
既白被她紧紧盯着,只好坦诚:“还有一点问题,四修后就差不多了。”
辛子谣点头。情况和她想的差不多。
辛子谣:“我从林导师那边听说了你的论文题目,正好我对那块有点研究,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回头电邮联系吧。”
既白有些惊讶。
“你……特意去问了林导师?”
辛子谣瞟他一眼,没说话。默认。
一辆洒水车从他们身旁经过,既白的声音混着洒水车的音乐声响起,但这次辛子谣没有漏听——
“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辛子谣睁大了眼睛。
“我也以为是你不想看到我,所以我才悄……”她顿住了,笑起来,“不过刚才我看到你送给我的礼物,我觉得我应该想错了,所以赶紧追了过来。”
告白失败后,双方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至少这个问题在辛子谣和既白这里的答案是,可以。
“电话号码给我。下次换号码一定要提前说。”
“好。”
“上去坐坐吗?”
“不,我还有点事……下次一定。”
“好。”
洒水车呜呜地驶向远方,旋律一路飘荡。
送走了既白,辛子谣正要上楼,忽然一辆锃亮的轿车停在她面前,两个男人走出来,对她行礼。
辛子谣皱了皱眉,有种麻烦上身的预感。
男人直起身,道:“阁下,太子殿下有请。”
太子殿下,理所当然住在历史悠久的王宫里。
八月,日光火辣,但一走进这座王宫,温度就陡降好几度。
两名侍官将辛子谣引到待客厅内,就双双垂离开了。
辛子谣一个人在偌大的待客厅里,对着墙上的壁画打时间。
哒。哒。哒。
身后传来脚步声,辛子谣回过头,看到了闻喆皇太子。
一年半前,皇太子患上了一种怪病,沉睡不醒,自那之后,民众就再也没在电视里见过太子殿下。
辛子谣比其他人强些,她刚见过十年后的闻喆。她暗自将眼前的人与十年后的人做了一番对比,得出结论:太子殿下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盛世美颜。但是……十年后的闻喆,气质沉静得近乎阴郁,而眼前这位……
明亮。
眼神明亮。表情明亮。衣着也明亮。
整个人宛如亮闪闪的灯泡!
辛子谣抽了抽嘴角。
太子殿下这一病,把个人风格都病歪掉了?
皇太子笑得春风拂面:“‘辛子渊’,是吗?”
辛子谣行了个礼。“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