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唐军胜利,又或者是沙吒相如的义军,还是扶余丰的复国军,无论是谁都好。
来了他都好好招待,拍着胸脯表示忠心不二。
但心里,他自有主张。
百济现在乱成这样,谁知未来如何。
在乱世之中,还是保全自身为上。
他唯一要投靠的,只有赢家。
只要跟对了人,不但富贵能保全,说不定未来还能更进一步。
当然,这一切都是孙元谋内心的想法,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本就是长袖善舞之人,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义薄云天,对百济忠心耿耿的模样,也是很辛苦的。
如果是一个正常有血性的将军,见到有人在自己的地盘如此撒野,必然会震怒,甚至做出强烈的报复。
但孙元谋心中虽怒,面子上却仍挤出一丝笑容:“贵军远道而来,怎么一来就这么大的气,沾得一手血,多不吉利。”
一边说着,一边向身边的城卫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几个,还不多谢人家不杀之恩?”
熟悉孙元谋性格的城卫守将,卟嗵一声跪下,向孙元谋重重叩头:“城主,属下,属下有罪。”
其余在场的城兵,也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孙元谋眯起眼睛,脸上仍带着笑容:“哦?你何罪之有?”
“属下未能维持好两家使者,以致沙吒相如的使者被丰王子使者斩杀殆尽,属下有罪!”
城卫将领太了解孙元谋的性格了。
其人口蜜腹剑,堪比蝮蛇。
他现在笑容越灿烂,自己就越危险。
只求他看在自己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能网开一面。
“呵呵,你跟了我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如今虽然犯错,但我仍念着你过去的好。”
孙元谋挥了挥手:“就赏他个全尸吧。”
早有城主府的禁卫上来,将城卫将领按住,在对方惨叫声里,一刀袅。
城卫禁军涌出,将现场的数十名城卫兵,一一压制跪下,排队斩。
现场,血腥气味越浓郁了。
孙元谋从袖里掏出丝帕,略有些嫌恶的在鼻尖下擦拭了一下。
丝帕是他昨夜新收入房的一个新罗少女送的。
上面的香味,令他心头的恶感稍微冲淡一些。
做完这一切,孙元谋才不紧不慢的,在城主府禁军的拱卫下,向着前方扶余丰的使者走近。
身为寄北城的城主,孙元谋骑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
这马,是高句丽人送的。
孙元谋爱其神骏,欣然笑纳。
若是高句丽出的价码高些,投靠高句丽,他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过,最近听说扶余丰在道琛的帮脸下,已经在周留城站稳了脚跟。
开春以后,占据周留城的扶余丰与占住泗沘的唐军必有一战。
这一战,大概能决定百济的未来走向。
所以孙元谋现在不急着表态,对哪一方都不得罪。
他还想再看看。
聪明的政治家,绝不能让人看透自己的底牌。
但若是被人骑到头上也不作,未免又嫌太软弱可欺。
孙元谋极擅长政治层面的权谋。
刚才,他已经通过斩杀城卫兵,来展现自己的铁血一面。
你看,我对自己人都这么狠,我可不是个善茬。
你们这些客军,也要给我留点面子,否则逼急了我连自己人都杀的。
一直骑马来到黑齿常之面前,孙元谋眼露惊异之色,在马上向黑齿常之微微欠身行礼道:“听到手下人的消息,我还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真的是达率。”
孙元谋曾与黑齿常之有过一面之缘。
听说是黑齿常之,他才会亲自走这一趟。
毕竟,百济国体尚在时,黑齿常之就是朝中二品,不容小视。
如果未来百济真的复国成功,黑齿常之在其中,也必然会有一席之地。
连当年跟过黑齿常之的沙吒相如,现在都混得风声水起。
像黑齿常之这样的百济名将,若是不建一番功业,才是奇怪的事。
“孙城主一向安好。”
“达率,你这是……”
孙元谋向着四周一指:“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啊?”
说着,他大笑起来。
想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去引。
但接下来的走向,则完全出乎孙元谋的意外。
自黑齿常之身后,骑马出来一位又白又胖的大汉。
看着模样倒是文质彬彬的,但一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就像是屠夫在屠场里选猪一般。
孙元谋对这种眼神极为敏感。
那便是,敌意。
眉头一跳,他嘴里道:“这人是谁?达率,不是听说你失陷于唐军手里,你现在在这里,莫非……”
没等他的话说完,骑马立于黑齿常之身侧的安文生猛地动了。
他的人从马背上离鞍飞起,如一只大鸟,从空中扑向孙元谋。
孙元谋过去也曾是弓马娴熟。
但这次他刚把刀抽出半寸,便被一只温柔胖大的手轻轻一推,还刀入鞘。
还没来得及大喊,只觉得喉头一紧。
那白胖子两根手指已经搭在自己的喉咙上,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黑齿常之厉声喝道:“奉扶余丰王之命,孙元谋私下勾结叛军沙吒相如,不尊王命,有通敌卖国之嫌,即刻削去寂北城城主之职,押回周留城,等候丰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