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宅门外,传来那灰衣大汉,带着嘲弄的声音。
“贼你妈!”
李博狠狠一跺脚。
回头看到高舍鸡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
“守好大门,没有阿郎允许,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喏!”
高舍鸡忙叉手应喏。
李博自己,则如疯了一般,提起衣襟,迈开大步向着内宅冲去。
天可怜见,自从跟了苏大为,他这身手不知荒废了多少年了。
如今人至中年,在大唐算是老年人了。
居然要和年轻人一样,拔足狂奔。
实在是情况危殆,完全出乎李博的预料。
之前苏大为那样淡定,把话说得那样轻松。
但眼前看到这一切,完全不是这样。
这是一副王候之家,大难临头的末日景象。
只要圣旨一到,只怕便是破家灭门。
我的阿郎啊,这次你真的料错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同时与都察寺和右相作对。
右相,那是好惹的吗?
都察寺,那是好对付的吗?
急得一头大汉的李博,现在已经无心去思考儿子李客的事。
相比生死不知的李客,现在更重要的是,苏府如何逃过这一劫!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果苏大为倒了。
到时别说李客,就连李博,连安文生、周良、高大龙、高大虎,都察寺的暗桩,长安的生意,许多跟随苏大为的人,都要倒霉。
都是破家灭门,诛连九族的大祸。
阿郎啊,你这次真的错了!
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若阿郎想见圣人和武后,一定可以。
就算都察寺和右相,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只要阿郎见到圣人和武后,一定可以扭转乾坤。
“见?”
苏大为一脸纳闷的看向气喘如牛,跑得大汗淋漓的李博,眉头拧在一起。
“我为何要见圣人和武后?”
“阿郎!”
李博艰难的喘息着,顾不上气喘匀,断断续续道:“不是任……任性,的,时候,现今,唯今之计,只,只有你去,去见圣人,才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苏大为看向安文生。
却见这白胖子也正像自己看来。
安文生的表情十分古怪。
那是一种强忍悲痛的神色。
“文生,你忍得很辛苦?”
“没有没有。”
安文生挥舞着白胖的手掌:“我们是专业的,噗……”
李博看得冷汗都下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安大爷,你居然,居然还笑出来了。
你这是早饭吃太饱吃撑住了吗?
“对不住,不是有意的,我还是不够专业。”
安文生强忍着说了一句,竟把头埋在桌上,双肩拚命耸动。
李博看得目瞪口呆:“安……安郎君,是在哭吗?”
“不是,他神经病犯了,别理他。”
苏大为走上来,拍了拍李博的肩膀:“现在什么也不要做。”
“什么也不要做?”
李博冷汗都下来了。
“外面都察寺……”
“不足为虑。”
苏大为气定神闲的道:“等着吧。”
等?
都火烧屁股了,还等什么?
李博一脸呆滞,看到苏大为走到书房桌前,安然坐下。
他的手伸出,摆弄着桌上的茶具,然后一丝不苟的,居然在煮茶。
他居然在煮茶!
李博只觉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
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又全都冻结住。
“阿……阿郎……我们就什么也不做?”
“不,还是要做的。”
苏大为想了想,向他道:“坐下,品茶。”
品茶?
李博这一瞬间,居然有了掀桌子,把桌上那些精美茶具全都摔个稀巴烂的冲动。
若有盆子杯子什么的,也一并砸了。
还能不能行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来这么大的心脏,还品茶?
若不是苏大为说这话,李博只怕杀人的心都有了。
老子舍了儿子,舍了性命与你共同创意,你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品茶。
做人怎能如此?
人不能,至少不能……
这么缺心眼吧!
千般怨念,万般愤恨,最终,在苏大为气定神闲优雅烹茶的动作中。
李博吞咽了一下口水,默默走到苏大为下跪坐。
“我一定是疯了。”
他心中苦笑着,感觉自己精神错乱。
……
“退朝~~”
含元殿上,太监扯着嗓子高声宣叫。
执的金吾卫,千牛卫,齐声唱颂。
咚咚咚咚~~~~
数通鼓声次递传出。
宫门大开。
传信的缇骑飞驰而出。
“拿到了!”
朱雀大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低声窃笑。
看着那缇骑带着传旨太监,狂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