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绳直接拽断了用作支点的路灯,元岁在倾斜的光滑地面上手忙脚乱的翻腾着尝试给自己减速,最后被已经安稳地落在斜坡底端的凌夙诚一把拽住,拎着领子往左边一带,顺便帮她躲过了从天而降的铁质灯罩。
“动作慢一点,也不急这一两分钟。”凌夙诚严肃地叮嘱到,然后抬头朝着还蹲在玻璃上的孔仲思挥了挥手电筒。
看到凌夙诚出的安全信号,孔仲思和元岁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毫不犹豫地向下一跃之后,元岁听见他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然后很快以漂浮的状态落地。
“夙诚,你是不是对于我们常用的灯光信号有什么误解?”环顾堆满杂物的、几乎与水平面呈现四十五度角倾斜的地面,孔仲思明显是有点惊魂未定,“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哪儿?”
“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放心的往下跳,因为我有把握接住。”凌夙诚轻易地重新定义了“安全”的概念,“可以让我们直接从外部进来的位置,也就必然是船内唯一没有封死的空间。水上二层,盘古号设计中的花园,不过对应到颛顼号上的话,大概是曾经有名的商业街。”
“商业街——阿嚏!”正在拍胸口给自己顺气的元岁惊得连打了几个喷嚏,“我们去年秋天来过的那里吗?”
“对。”将手电筒的光源从集中成明亮的一点变为暖黄色的一片,凌夙诚照亮了他们的脚下。元岁这才现,自己此时竟然是斜靠在一间疑似咖啡店的外墙上,周围散落的尽是些西式的椅子、铁艺花篮和咖啡色系的大遮阳伞。
只是店外所有精致的陈设都因为船体的倾泻而堆积到了墙根下,安静地等待着永远沉入水底的一刻。
“很不乐观。”凌夙诚仰头看着头顶那个不断有雨水涌入的玻璃天窗,“水没有在这里堆积,只是因为我们现在恰好处在相对翘起的一端。另一端或许就连三层的一部分都已经泡进海水里了。”
“明白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呗。”元岁扒掉了碍手碍脚的雨衣,又将起码重了三倍的军装外套扔到了一边,双手努力地拧着自己湿透的衬衣下摆,躲闪着眼神嘟囔着说,“我以前总是嫌弃咱们的军装,偏偏只给女性设计成里里外外都是深色,远看就像糊糊的一坨。现在才知道定夺的人的良苦用心。”
“这有什么,同组的人都是过命的关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吧。”孔仲思在凌夙诚略带疑问的目光中顿了顿,“像夙诚这样还没……结过婚的人,或许是还不能够完全理解。”
“总之就是身为女生的各种不方便啦。”心知所有安慰的话一路上都已经换着花样重复了好几次,元岁双手胡乱地捋了捋一塌糊涂的头,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到,“所以我们接下来往哪边搜索?”
“遗憾的是,我们对于颛顼号的设计知道的有限。我猜夙诚那里也拿不到城市的详细平面图。”好在孔仲思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基本上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虽然说所有的船只基本上是按照一个模板设计的,但都各有特色,我们未必能很快地找到想要的东西。”
“那我们究竟是分头找还是一起找?”元岁环顾四周,又摇了摇头,“我还是建议我们不要分的太开,不然一旦完全失散,就算背了个通讯装置可以维持联络,也不能准确的描述出自己到底在哪儿。毕竟你们看周围的这种状态,要分辨出上下左右都不算容易。”
“我们的目标是颛顼号内部的出生档案和实验室研究数据,所以优先尝试寻找实验室驻地和档案室。一般来说,实验室一般都设在医院内部相对封闭的部分,比起可以随意存放的档案要相对好找一些。”凌夙诚原本始终凝视着孔仲思爬满红血丝的眼睛,此刻又不得不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正在原地抖元岁,犹豫着说到,“或许我们还是应该兵分两路,我带着……”
“对,老大带着我,孔组长一个人,各沿着船的左右两侧绕一个半圆,从三楼开始,我们先一起把那个容易找的实验室摸到,然后再去——阿嚏!”元岁不着痕迹地刻意曲解了凌夙诚的意思,笑着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嘴唇却冷的白,“不好意思,这天确实还是……阿嚏!”
“也行,找档案室肯定是个更耽误时间的工程,先易后难至少不会让我们一无所获。”孔仲思点点头,“找到需要的东西之后,立刻拍照传给凌组长,然后就地焚毁,对么?”
“对。”元岁深深地看了身旁的凌夙诚一眼,继续笑着说,“为了保证安全,我们之间不要隔得太远,最好是随时都可以通过大声吆喝直接联系上……免得出什么问题,这船可是快沉了呀。”
“好,希望一切顺利。”孔仲思的嘴角也勉强跟着弯起,转而看向凌夙诚,大概是等他最终确定。
“就这样吧。”手电筒的照亮范围远远不够,周围的空间里依旧光线昏暗,凌夙诚与他目光相接,却只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自己深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