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一。无论是船上还是陆地上,这是天赋遗传给下一代的平均概率。我们并不比陆地上的同类‘高级’,如果不加以人为的选择,我们这些被辐射造就的所谓‘新人类’早该自然走向覆灭了。”孔仲思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但是我们没有。哪怕是放眼整个船内,你见过几个没有能力的人?你猜这是为什么?”
“没有天赋的人……都被提前‘剔除’了。”凌夙诚的声音有些喑哑,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强行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就像那些俯瞰着我的亡灵一样,船内的很多人……原本都是应该有兄弟姐妹的。”
湿冷的衣物仿佛吸取了他身上的所有热量。凌夙诚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难以置信和深信不疑在他苍白的脸上飞快地交错着。
“你之前说我没有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力,那么现在,你觉得你的父亲……或者是船内的所谓‘对策组’、‘实验室’,他们有吗?”孔仲思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悠闲地抱着手,好似正在欣赏一幕以“愚蠢”作为卖点的喜剧,“先,他们剔除了所有基因有生理缺陷的人。”
凌夙诚用力喘着气,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靠上了墙才勉强站稳。
“你在船内有看见过残疾人吗?哦,当然,缺胳膊断腿的军人除外。别说是盲人或者是聋哑人,症状更轻微一些的,先天性心脏病?多长了手指?唇裂?你见过一个吗?”孔仲思瘪着嘴冲着他摇头,仿佛看向一个无药可救的病人似的,“像我们这些好歹接触过外界的人还好一点……船内的多数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残疾’是个什么东西。其实我觉得这一点还挺能理解的,毕竟对于连吃饭都要靠每个人加班加点拼命劳动才能勉强保证的船内,多出一个累赘都是麻烦。善良和人性能当饭吃吗?显然是不能的,所以这些不好的胚胎成为了要消灭的对象。”
“淘汰掉了最大的累赘,接下来该轮到什么了呢?哦,对,是‘普通人’。他们既不能参与船只实际上的保卫工作,也不能作为优秀下一代的‘亲本’,劳动力或许倒是能够提供一点吧……但比起天生神力,或者是能够连续工作几昼夜的我们来说,生产效率还是差的太远了。如果说残疾人是‘不合格品’,那么非天赋者就是‘次品’。医院就是船内最重要的‘生产线’,实验室就是‘检疫员’,对策组就是‘生产标准’的制定者,彼此心照不宣。大家几十年来都配合的非常完美,将这些因为祖传的天赋不够强大,而永远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秘密的人完美的圈养起来,个个对他们还感恩戴德。”摸了摸下巴,孔仲思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还好现在我们和‘六指’还没有产生什么正面冲突。否则迟早,他们会把天赋没啥用的人也逐步淘汰掉,免得浪费资源,你说对不对?”
“难怪……”凌夙诚捂着眼睛,声音极其虚弱,“姜伯楠得知自己有了个妹妹的时候,更多感受到的是歉疚……她觉得是正是因为自己受伤的缘故,才导致了更多悲剧在暗处生……所以她才从根本上不可能接受背景复杂的韩越……那韩越呢?韩越知道这些事吗?”
“派到你身边的人,当然是不会知道这么多内情的。”孔仲思又怪笑一声,仿佛被他现在这幅样子取悦了一般,“毕竟你的父亲想要拼命维持你的‘纯洁’……不过你们俩也是真有意思,一个心知肚明但是不说,一个明明感受到了什么但是配合的不问。这就是父子的默契?哈,说真的,还真是有点让人恶心呢。”
“这就是你做出一切的理由?”凌夙诚强打精神,“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得到?不,现在既然连渺渺都死了,这个世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和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孔仲思回答的不假思索,“曾经我和一位有趣的后辈商量过,打算一起倾尽全力,联手彻底破坏掉这个可笑的秩序……但他和我又还有点不一样,他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能够自由的,有尊严的活着,而我只是想要抓紧时间清理掉摆在桌子上的这团无时不刻令人作呕的污秽罢了。”
“‘彻底’。”凌夙诚重复到,“你究竟还想做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孔仲思再次瞥了一眼时间,“知道你父亲这次出门究竟是为了什么开会吗?”
“什么?”凌夙诚现在只能顺着对方的话鹦鹉学舌般僵硬地接下去。
“船上的秘密,很快就要守不住了。”孔仲思拍了拍手,“你前不久不是接触过一位专门研究我们天赋的遗传模式的六指学者吗?好像是叫……施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