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你为它醒来了。
风在他的耳边反复叹息着,凌夙诚隐约感到一滴透着凉意的水滴在眉心。他睁开眼,只看到一片纯白的天空。
纯白的,就像是在遥远而模糊的小时候,他不得不长久“居住”的病房的天花板一样。
“你是我们的奇迹哦。”专职照顾他的护士嘴里经常出些干巴巴的笑声,口罩挡不住的眼睛里却依旧是一片冷淡。
至少,他没有被欺瞒着度过一生。
不过,带着虚伪的荣誉感和幸福的幻想坦然接受死亡,和沉溺在知晓一切的罪恶感中挣扎的活着比起来,究竟哪一件是好事,哪一件是坏事呢?
昂着脖子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凌夙诚对着那双正从天空的角落偷偷观察他的眼睛说到:“我以为你会用她的幻影来束缚我。”
“……我想过的。”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那个不太耳熟的年轻声音还是回答到,“不过我觉得,那样说不定会反过来束缚我自己。”
“是吗?”眼前的幻象摇曳起来,凌夙诚忽的伏低身体,慢慢地跪在了地面上。
“你要做什么?”
“快跑吧。”彻底挣脱控制的瞬间,凌夙诚淡淡地提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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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僵硬地将上半身支撑了起来,元岁用力咳嗽了几声,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黑。
凌夙诚的限制突然解除了。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两个人距离已经拉的太远,还是这个急着送死的混蛋已经真的死了。
艰难地逮着栏杆站了起来,元岁用手轻轻拍打着僵硬的膝盖。浑身冒着虚汗的同时,她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感冒的症状比她想象中来的更快。元岁用线绳拖动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扑腾着翻过栏杆,又一次把自己吊在了墙壁外面。
凌夙诚对人的判断总是很准确。在合金板上又一次撞出了很大的声音,元岁敷衍地揉了一把后脑勺,很快手脚并用地翻进一个明显是刚刚才从外面打破的玻璃窗内,看见一束白光正正好照亮了地面的大洞。
真是贴心,这是生怕她会迷迷糊糊地直接掉进去吗?
元岁心情复杂地捡起明显是凌夙诚故意留给她的手电筒,谨慎将线绳缠绕在了所有看上去还算坚固的地方,最后扒着犬牙交错的楼板断面缓缓降了下去。
三秒钟之后,随着一阵仿佛是要把她这根锅里的豆芽菜直接颠起来翻面的剧烈颤动,元岁长大嘴巴俯瞰脚下像是个被压扁的罐头似的整个坍缩下去的楼层,忽然意识到,或许连她此刻选择固定自己的位置,凌夙诚也提前考虑过。
传说中人类智慧的结晶,在这样的风暴和折腾中依然还在苟延残喘的颛顼号,顷刻间在她的脚下彻底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