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今天早上传来的消息了吗?”食堂大门口,几个临时选拔出的分队长围拢在一起,连比带画地交流着最新信息,“从六指的第一枪打响开始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不少地方都是血流成河啊……好在现在事态终于渐渐有了转机。”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明显要谨慎一些,压低声音提醒到,“虽然我也明白大家现在都心里高兴,但事情毕竟还没有最终敲定,我们还是找个更加僻静的地方……以免动摇军心。”
隔着大半个厅堂,凌夙诚独树一帜的以相对干净整洁的形象坐在一群边吃饭边扣脚丫子的糙老爷们中央,默不作声地偷听自己临时上级之间的谈话。
“凌兄弟,中午总共也就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居然还腾出空去冲了个冷水澡。”正对面坐着的是他目前所在队伍里年龄最大的成员,据说下半年就要迈入不惑之年的钟哥。这位总能一个人把面吃出汁水四溅效果的老大哥据说有个和凌夙诚年纪差不多的侄子,所以对他尤其上心,“上战场呢,就别这么讲究啦。看看你碗里的这点东西,长点记性吧。我们食物本来就不太够,来晚了可就真没什么可吃的了。”
说完,钟哥作势要从自己饭盒里挑出几根面条放进凌夙诚的粥中,当然被后者反应敏捷地端着碗错开。
“怎么,还嫌弃呢?这时候,有的吃就不错啦!”钟哥瞪着眼睛,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要不是看你长得白净,一副闲散公子哥的模样,多半吃不下来这个苦,我才懒得管你呢……”
“谢谢,但是这样确实就足够了。”凌夙诚索性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想想又回头补充到,“您说的对,再过十几分钟,我们大概就又要向前开拔了。正午天气热,您最好也别吃太多。”
不再考虑他的这番话会不会被人误解成顶嘴,凌夙诚侧身从摩肩接踵的过道里穿过,迎着几位分队长阴晴不定的面容走近。
“怎么,这位兄弟,休息时间不好好吃饭,有什么事儿么?”那个相对谨慎的人伸手在他面前挡了挡。
凌夙诚转而看向几个人之中相对最眼熟的一个,白纪的副手,也是曾经在明面上多次不太客气的评价过他的人之一,直接地问到:“现在其他地方的战事怎么样,有消息了么?”
“这可是机密,你——”
“没事,这家伙是白队长的……”副手将正要吹胡子瞪眼冲着凌夙诚难的同伴拦住,眼睛可疑地转了转,露出了一个有点微妙的笑容,“……一个亲戚,算是个信得过的人。他想知道的话,东西可以给他。”
“白队长的亲戚?”所有临时队长中最为高大的一位摸了摸下巴,然后仗着身高优势自上而下盯着凌夙诚看,毫不掩饰眼中的戏谑,“瞧这风里来雨里去却还是细皮嫩肉的样子,确实和白队长有点神似。嘿,小子,你不会是白队长的儿子吧?我可听说她没结过婚啊。”
“以我们目前面临的形势来看,我们大概还没有在一起谈论其他人私事的闲情逸致吧?”在凌夙诚整理好措辞之前,副手已经一马当先地开始回击,“你要真这么好奇,等到白队长回来的时候,你当着她的面去问啊。”
看来白纪那种冷冰冰的压迫感果然对于绝大多数人都起效,凌夙诚瞥见那个高个缩了缩脖子,立刻改口到:“那……这位小兄弟既然是白队长的亲戚,就这么随随便便放在底下当个小兵,有点不合适吧?”
“没事。年轻人嘛,正是心高气傲,不肯靠着社会关系走捷径的时候。就让他待在下面吧,他自在,我也乐得轻松。”副手抱着手,对凌夙诚饱含深意地笑了笑,“是金子不管丢在哪里,都总会光的。夙诚,你说是吧?”
“嗯。”凌夙诚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可以告诉我了吗?”
“行,不扯淡了,把东西拿给他看看吧。”
副队长拍了拍左边一个人的肩膀,那人一脸不乐意地掏了掏兜,摸出一个非常厚的小本子,从后往前翻到了贴满报纸碎片的一页,保持摊开的状态递给了凌夙诚。
“你小子可别乱翻。就这后面几页。”用刀子般锐利的眼神把凌夙诚上下刮了一遍,那人凶巴巴地叮嘱到。
“好。”凌夙诚一点头,没什么跟这几个人多说几句的兴致。
“喏,那边去坐着看吧。”副手指了指正对面,“你莫名其妙地杵在这儿,搞得他们都不敢随便讲话了。”
凌夙诚也不再说什么,坦坦荡荡地在板凳上坐下,一脸严肃地开始阅读本子上汇总的情报。
一周以来,分散于世界各地的局部战争基本还是六指略占优势。但值得欣慰的是,越来越多的普通人类也倒向了天赋者的阵营。各地媒体上的骂战此起彼伏,不过貌似就连部分六指自己也觉得理亏,尖锐地指责己方军队“嘴上说的好听不过,暗地里还是摆出圣人嘴脸做杀人越货的事情,迫使战乱重演”。
细心地把已经折角的纸张展平,凌夙诚的目光在一张特写人物照片上停留了很久。哪怕是生于素来不太理会外界事物的船上,他也认得这位看似已到垂暮之年的六指老人。
在六指高层活跃了百年以上的“元帅”。六指军队毋庸置疑的灵魂人物。
而这张照片下的文字平淡地阐述着,它已于两日前卸下六指军队最高长官的职务,在某个“具体地点未知”的岛上安稳养老。
与此同时,整个六指军队高层在过去的几天里完成了从上到下的大洗牌,所有经验与实力并济的老将都被扯下,从各地拔擢上来的新鲜血液奔腾在通路复杂的血管中。许多过去并不出名的生面孔率领同样年轻的部下异军突起,让各地的天赋者都吃了不少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