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嘉赶紧走了两步,到他们身边,大声地说:“大家别这样!不是什么菩萨显灵,是我们的同事来了!快起来吧!马上就要得救了。”
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反而还有村民气呼呼地阻止他:“不要胡说!哪有公家人来救援,什么事都不做,先念经的?分明就是菩萨显灵!”
“对啊对啊,我们是不封建迷信,但这生在眼前的事,怎么能是迷信呢?”
“年轻人,不要乱讲话哟!我们今天落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水婷丫头破坏了村里的规矩,对神婆不敬。”
江路嘉又好气又好笑,刚想再说什么,忽然感到脑部一阵莫名的眩晕感,有点像是没睡好觉,但他心里清楚,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这种熟悉的感觉……
“小,小孟!”他忽然醒悟过来,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正好看见小孟警惕的双眼,江路嘉张了张嘴,吃力地说,“别,别听……”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本报讯,扶池县十里乡毛藜村昨日遭受特大自然灾害泥石流侵袭,造成直接经济损失XXX万元,失踪X人,XXX名受灾群众无家可归,大灾无情人有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在县领导的指挥下,救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江路嘉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手机里的本地新闻推送,心里五味杂陈。
连续几天的饱受惊吓,那些残酷而又惊悚的往事,血泪凝成的毛藜村最大的秘密,一个水中精灵愤怒掀起的滔天巨浪,积蓄了三十年的复仇怒火,那些愚昧残忍却也可怜的村民的性命,萧晚晴那拼死射出的最后一箭……
能够被人们知道的,允许被人们知道的,也就是这么一条小小的新闻。
有人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江路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没精打采地说:“大师,这次多谢你了。”
“本就是分内之事。”苦鱼不在意地说,随即又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怎么了?洗脑引起的后遗症?”
“别逗了。”江路嘉苦笑着说,“你知道我脑子里有那张网,所以洗脑对我没用的,就是……忽然有点感慨吧,明明昨天还是那么,那么惊天动地的大场面,但是他们都不记得了,就好像什么都没生过,只是遇上了一次泥石流毁灭了家园,仅此而已。”
那个不幸的,被囚禁了三十年的人鱼,被一刀刀割下皮肉的不死之身,地下暗河里的曾经有过的小怪物们,没有人记得,包括那些一直把它们当难得的过年才能享用的美食,睁着无知而贪婪的眼睛把它们吞吃入腹的村民,他们昨天在洪水面前哭天抢地,求神拜佛,但今天,就完全没有人记得了。
不管是罪孽,还是别的,都化成了乌有,消失在那座小山村里,再也没有留下痕迹。
苦鱼摇摇头:“他们要是记得,那我们就麻烦了。”
“说的也是。”江路嘉明白他说的是实话,点点头承认道,“可能我的道行也不够深,还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这种情况,不过别担心,我会自己调整的。”
“不行的话,洒家可以给你念念经文。”苦鱼提议。
“呃……那还是算了。”江路嘉婉拒道,“经过了昨夜的事,我总觉得大师的诵经都带有不一般的功能,让我产生不该有的幻觉,还是少听为妙。”
苦鱼看上去有点遗憾:“善哉善哉,你这是有慧根的体现啊。”
“拉倒吧。”江路嘉吐嘈道,“分明就是安副组长给你的耳麦加上了什么黑科技……不过说起来,你是怎么会突然出现的?组长跟我说,她带我出任务是机密,没有通知局里。”
苦鱼脸色变得古怪,先说了一句:“我也不大清楚。”想了想之后,又补充说明,“安副组长在做直播的时候,用密码提到了这个经纬度,不知为何,洒家觉得他约莫就是说给我听的,于是就向火苗儿借了一团灯火,直接赶来了。”
说着他脸色还有点遗憾:“本来今晚我是要去寺里吃功德斋的,方丈虽不愿意见我,却难得许我进寺门了,也算是有所进步,没想到……”
江路嘉惊讶地问:“安副组长,做直播?他没病吧?!”
“洒家看他在直播里气色很好的样子,倒不似有病。”苦鱼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以前他是很反感抛头露面的,尤其是顶着千亿少爷的名头,这一次不但和他父亲一起去三亚参加经济论坛,还大张旗鼓地做直播,平台着重推送,收看人数达到两千多万……实在是,有点像是故意通风报信啊。”
江路嘉皱眉道:“也只有我们会这么想吧,人民群众一定觉得他是收购了直播平台,自己来搞噱头打广告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总是知道一些秘密又不能说,真是很愁人。”
苦鱼安慰他:“习惯了就好了。”
两人正在说话,病房里的护士忽然开门出来,简单地通知了一声:“病人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她。”
江路嘉顿时把什么都抛在脑后,跳起来嗖地一声就窜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