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连续六天六夜的漫长旅程。绿皮火车特有的轰隆声,还有别样的关外风景都无法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连觉都不敢睡,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座位下边的麻袋。倒是高亮上了车后倒头便睡,按他的说法是:这趟火车上不仅配备双倍的乘警,还有一个叫做飞虎队的民间组织存在。
只不过这个飞虎队不是扒车的,人家是护车的。
凡是车上出现了纠纷,或是有人丢失了货物,不用乘警出面,这伙人就管。当然,适当收些护路费之类的也在所难免。
常跑北边的人,都很愿意交这笔钱,数额不大,完全可以接受,又能保得一路平安,也算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可纵使这样,我还是不敢大意。我很清楚,我与车上的“老江湖”们不同,他们中的大多数早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哪怕是丢了货,但只要保得命在,就仍有机会再捞回来。
可我……已经没有了退路的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的货,大部分都是赊来的,其中还有张倩的作保。真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我就算留得命在,却也没脸回去。
更不要说,我还满心指望着富贵而行,锦衣还乡。
六天六夜,九千多公里的行程,我一共也只是睡了不到十几个小时。每次,都是在高亮的强烈要求下昏昏睡去,不过一会儿,又愕然而醒。
开始的时候,还会做些恶梦,譬如婉儿真的与我分手;货被人抢了……可到后来,我已经完全的麻木。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看好我的货,哪怕是拼了命,也不能丢掉它们。
在期间,列车行驶过满洲里,进入俄罗斯的地境后,每到一个车站,车上就总会有人疯狂的一拥而下,而后又急冲冲的跑上火车。
当然,回来后,他们手中的日用小百,就变成银质酒壶、望远镜之类的所谓远东特产。还有一些手里空空的,但衣袋却是变得鼓鼓的——苏联解体后,卢布贬值,与人民币的汇率达到一千甚至是数千。
对于他们的收益,我有些羡慕,但亮子却是不以为然。边撕咬着我们从家里带出来的熏肉,边喝着火车上售卖的不知名的罐装俄罗斯啤酒,嘴里嘟囔着:“稳住,这些都是最低级的,他们就相当于建筑队里搬砖的力工,跑这一趟,也赚不了几个钱。”
我撇了撇嘴,数日未眠,也实在没有精神跟他抬杠,却又忍不住摸下了脸上的胡渣子,轻声嘀咕了一句:“力工也没咱这么惨吧?”
“哈哈……”
没想到亮子的耳朵倒是蛮尖的,连日的奔波,在火车上,也实在无暇顾及个人形象,我和他……更准确的说是车厢中的所有人,几乎都如沙皇时代被流放至西伯利亚的罪|犯一般,胡子拉渣的,脏得不行。
“哈哈……筱筠,你这思想还是没有完全转变过来呢,你不会把这火车厢当成银行的业务大厅吧?”
这货笑了半天,把啤酒沫都笑到胡子上去了。真有那么好笑?我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嘿,在这火车厢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形象了。别看大伙一个个脏得都跟捡垃圾似的,可哥跟你说,你随便指上一指,没准就是当地的富。再不济,也是大奔、蓝鸟随便开着的。等跑完了生意,回到家一收拾,哪个不是西装革履,富贵堂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