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算帮忙的那些人,仅吊客已经有84桌。
周村长一颗心稳不住了,跑去找小乐乐伢崽,从她那儿得到一碗鸡汤,才勉强稳住。
幸好,自那一波人之后,再没客人来了。
周村长带人在地坪又添了三桌,灵堂也摆了三桌,放千响鞭炮,通知客人准备开席,各人赶紧就坐。
千响鞭炮一响,吊客们也知准备开席,有些跑去扎堆闲聊的也各归各席。
师公们上午做道场,半下午时每来一拔客凑一次乐。
乐家本家请了雷师公一支团队,周家家族也请了一支,陈康和陈大脸代表乐奶奶的娘家人,也请了一支锣鼓队,有三支乐队。
三支乐队,可以轮流奏乐迎客,也轻松些。
准备开席,师公们也停此奏乐,入了乐家北楼的中堂坐席。
周家族的女人们负责摆碗筷,将一箩筐一箩筐的碗筷酒杯送到处,再放到每桌。
男人们添火炭,送酒和烟到每桌。
周村长去各个区的席位查看一圈,通知上菜。
跑堂的人员一人端一只装着底料的铁锅送往各区,上菜先上师公们坐的席,然后才分拔,数人负责一区。
正席以排骨汤料打底,再上四个菜,其余的菜要稍稍间隔一段时间再上桌。
第一轮菜上完,在开席前,孝子孙子要去叩感谢吊客。
周村长叫上了披麻戴孝的人,先给师公们叩拜谢,再去由远而近的一路拜过去,师公队随同孝子们身后演奏哀乐。
吃饭前的叩谢礼不用一桌一叩,一个区域叩拜一次,比如,周家上堂屋是一个小区,孝子们集体跪地三叩就全了礼节,周家的下屋堂屋是一个区,叩一次。
像周家那样的房屋,如果上下堂屋之间没有间隔,就是一个区域,也只叩拜一次就行了。
周村长领着孝子们走,先叩谢乐家屋旁帐蓬里的众客,再去周家,去程有德家,再转回乐家后院,然后是南楼,这后又回到乐家北楼上二楼叩了吊客,孝子们下楼,坐中堂或地坪的席吃饭。
主家叩谢了吊客,各个区域的人自己动手开席。
乐家办事没心疼钱,买了十二头猪,二十头羊,一百只鸡一百只鸭,以四种肉为主菜,搭配以其他菜,合成花样不同的十道菜。
十个菜中的酱香卤牛肉是乐家姑娘亲手做的药膳,还有一道小朋友们最爱的大龙虾。
负责上菜和上酒的人将菜上齐,他们才去乐家北楼前的地坪的桌席入座,吃饭。
客人们慢慢吃,吃了约一个钟也散了席,有些人家吃了饭先回家,留下了小孩子。
周家的媳妇们和赵嫂子柳嫂子等人去收拾碗筷,抬去乐家后院清洗。
师公们吃得慢,等其他地方的客人都吃完了,他们奏乐,以示散席。
周哥等人吃完饭休息了一阵,便去各处问相邻几个村的人家谁家有猪或鸡鸭卖,要卖猪鸡甲的给个准信,他们登记下来,统一出来后,有需要就去杀猪卖鸡鸭。
乐家办事,买猪羊和鸡鸭等家畜先选同村,白天将村里可以出栏的大猪都给买了,只有几户人家还有一百来斤左右的猪,也被定下了。
邻村与乡街大部分都是农人,养家畜的人多,走一圈下来登记到了三十几头猪,鸡鸭数也有好几百只。
女人们收拾桌板凳,打扫卫生,因为气温比较高,不必烧火取暖,堂屋和地坪的火盆全撤走,只放板凳。
在程有德家和周奶奶吃饭的客人,活动了一下,带了板凳去了乐家,在地坪或路边或小巷子与东家南楼屋檐下坐着。
梅村同村人除了帮乐家干活的人家去了多个,一般一家就去一人或带小孩子去吃席,其他人没去,等乐家散了席,很多老年人也去乐家坐一坐。
也因此晚饭有八十几席,大约九百来人,而饭后的人比吃饭时更多,楼前与楼两侧都坐满了人。
歇了一段时间,大约九点左右,程五搬了放在乐家堂屋角落的红漆牛皮大鼓,摆放好,烧了纸钱,执棒槌起鼓。
那种起鼓奏乐的方式,农村叫“打丧鼓”,打丧鼓一响,就代表着闹丧时间到了。
闹丧时间是会唱丧葬歌的人的“天下”,丧葬歌,农村叫“孝歌”。
会唱孝歌的人,在谁家只白事时只要愿意唱,完全可以挥长势,基本上会唱孝歌的都是老年人以及光棍,人称“唱歌人”。
在农村,专在白事仪式中唱孝歌且唱得合理合理又人深省的唱歌人,很受欢迎,也受人敬重。
有些光棍或身有残疾不能劳动又会唱孝歌的唱歌人,每逢哪里有白事就去陪灵唱歌,以便在主人吃几顿好饭改善自己的伙食,那样的唱歌人,主人不仅不嫌弃,事后还会打红包感谢。
乐家办白事,九稻乡的唱歌人一个不落的全到齐,散席去转了一圈就到地坪前就坐,他们也没抢风头,都守着规矩,起歌当主家本村起鼓的师傅和他的同伴起头,除非他们推让给唱歌人起歌。
而打丧鼓起鼓之后,还要经过亲人哭丧之后才轮到唱孝歌的环节。
那边鼓响了一遍,乐韵喊了一声“我的姑啊”,扑到棺材上哭,一边哭一边诉,哭诉姑姑不幸早逝,哭诉爷奶失去女儿的痛,又骂小人阴险害人,将害死姑姑的人全给骂了一遍。
骂了小人,又哭诉邻里人家曾对姑姑的好,在爷奶失去姑姑之后对姑姑的帮助之情,哭诉姑姑早逝,从而没机会见到她的弟弟、侄女侄子,又诉说舅爷爷舅奶奶表伯表弟们回来了。
乐同学是晚辈,由她哭丧天经地义。
乐家姑娘一哭,楼上楼下,屋里屋外,除了偶尔有鼓声伴奏,再无任何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