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音寺里死了人,而且还是杀害一清道人的凶手,这件事很快便传扬开来,当然,百姓们听到的消息中,除了他们是凶手以外,还有就是他们还是杀人如麻的匪患,至于是从哪里来的匪患,这些匪患又是被谁杀死的,百姓们不关心,他们只知道匪患已经死了,罪有应得。
经过短短一天,西安城里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只是那些原本要到德音寺里烧香的善男信女,纷纷改去了城外的菩提寺,而在德音寺里吃斋的居士们也以这样那样的原因纷纷离开,那些在这里挂单的僧人们担心被官府盘查,比居士们走得还要快,往日里香火鼎盛的德音寺一下子就冷清起来,就连寺外摆摊的小贩们也不见了。
欣妩没有离开,她依然住在德音寺里。
听说前不久来的那个小姑娘还在,监寺大师便让人去撵,并非德音寺养不起一个人,而是现在这个时候,居士和香客们都不在了,万一这个小姑娘在寺里出点事,到时官府还是要算到德音寺头上。
来撵欣妩的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听说寺里要让她离开,欣妩哭了,她抽抽嗒嗒地说道:“小女父母双亡,原是跟在养母身边服侍,可是现在养母去了外地,家里的姐妹嫌弃我,就把小女赶出来了,小女已经无处可去,如果寺里也不收留我,那小女只能一死了之了。”
老和尚虽然长年累月都在寺院里,可是德音寺座落在西安城里最繁华的地方,与外面的花花世界只是一墙之隔,有些事情他想不知道都难。
无家可归的小姑娘,如果不让她住在寺院里,她就只能去那种烟花之地了,对于良家女子而言,那真的还不如一死了之。
老和尚唉声叹气地回来,把欣妩的话复述给监寺大师,监寺大师正在烦着,死了的慧能就是他的弟子,官府来的人一而再再而三问他是否知道慧能的底细,恨不能直接说他与慧能是一伙的了,现在听到老和尚这样说,他立刻就更烦了,对老和尚说道:“当初那两位老尼就是说她们找不到尼庵落脚,才在寺里挂单,至于慧能,想来你也记得,他说寺院被山火所毁,他一路西行,只为求法,老衲不但信任他,同情他,这才把他收在座下,这位小施主说的话,与他们有异曲同工之嫌,你让老衲如何再信?”
老和尚想想也是,当日慧能来的时候,他也在场,他为此还流了几滴老泪,却没有想到,慧能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他在这里是为了杀人。
想到杀人,老和尚就想起慧能的死状,而且就在离现慧能尸身不远的地方,还找到了老尼姑的脑袋。
南无阿弥陀佛,老和尚默念佛号,总算是压下了心中的恐惧,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看到尸体,而且还是被杀死的尸体,当时寺里很多年轻僧人都被吓哭了,有一个还给吓尿了,那三个人死得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这种可怕的事,生一次,不对,是同一天里生三次也就足够了,以后都不要再生了。
想到这里,老和尚加快脚步,鼓足勇气又去了居士寮房。
刚刚到了居士寮房的院子,便看到那位年纪小小的女施主手里拿着和她差不多高的扫帚,正在笨拙的扫地,她扫地的样子,一看就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粗活的。
“小施主,你这里做什么?”老和尚连忙问道。
欣妩抬起哭肿了的眼睛,戚然道:“小女不想在寺里吃闲饭,小女不但会扫地,还会做针线,可以给师傅们缝缝补补,小女不求别的,只求两顿粥饭,一瓦遮头。”
一路上想好的那番话,老和尚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再次唉声叹气地来见监寺大师,这一次他哭了,人间有疾苦,如今这疾苦就在寺内,我佛慈悲,怎能不救?
监寺大师无奈,道:“那就让她先在寺里住着吧,你要仔细盯着她,万一她有何差错,立刻让她离开。”
老和尚念声阿弥陀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位小施主不用流落风尘,便无性命之忧,这便是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