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老王府五里之遥顺城胡同的一座宅子里,此时灯火通明。
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在庑廊下踱着方步,他长了一张娃娃脸,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
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道:“四公子,大公子在宫中多喝了几杯,太皇太后让他留宿在承乾宫了。”
“什么?太皇太后怎么能让大哥在宫中留宿呢?”小厮口中的四公子,便是杨四公子杨锦庭,而他口中的大哥就是杨锦程。
自从杨锦轩出事以后,祖父便让杨锦程经常进宫陪太皇太后说说话,杨家的孙辈当中,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就是杨锦程了。
可是太皇太后也不能让大哥留宿宫中啊。
皇帝尚幼,杨锦程又早过及冠之年,即使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宿在宫里也不妥当。
可是话一出口,杨锦庭又后悔了,这种话不能在小厮面前说起。
何况,现在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他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大哥手下的侍卫呢?”
小厮道:“他们自是不能跟着进宫,这会儿在宝相寺后面的那处宅子里,有五十多人,宝相寺里也有五六十人。”
老护国公杨锋健在,杨家没有分家,除了远在燕北的杨勤一支以外,其他留在京城的杨家子孙按律都不能置办私宅。
但是这却不包括女眷的陪嫁。
杨锦程在宝相寺后面的那处五进大宅、杨锦庭在顺城胡同的这处宅子,都是各自母亲的嫁妆。
这几年,杨锦程招揽了很多手下,但是以他这个护国公世子的身份,自是不能公开豢养这么多人,于是除了平日跟着自己进进出出的二三十人以外,其他的全部养在那处大宅里,还有一部分则藏于宝相寺内,以俗家弟子和居士的身份住在寺里。
杨锦庭望着窗台上一盆茂盛的绿萝,似是终于下定决心。
不能让杨锦轩逃走,坚决不能!
一个时辰之前,他刚刚收到消息,杨勤的人已到京城,今天晚上他们就要闯进诏狱,救走杨锦轩。
杨锦轩死了,杨家才能安然渡过难关;若是杨锦轩逃走,那么这笔帐就会记到杨家头上,无论是祖父,还是伯父和大哥,都会百口莫辩,大哥千辛万苦才赢来的口碑就会付之东流。
不行,一定要拦住燕北的人,拦住杨锦轩。
“四公子,您不要着急,诏狱堪比龙潭虎穴,不是他们想救人就能把人救走的。”亲信小心翼翼地劝道。
“可若是飞鱼卫的人故意把人放走呢?”杨锦庭冷笑道。
“故意把人放走?不会吧,飞鱼卫追到山海关才把人抓回来,怎么会轻而易举就把人放走呢?”亲信不解。
“为什么?”杨锦庭脸上露出讥诮的神情,“李冠中和他的父亲一样,做事只求自保,想当表(同音字)子,又要立牌坊,既怕得罪那些读书人,又舍不起我们杨家的那位大都督,索性推卸责任,捉拿杨锦轩的功劳是他的,杨锦轩从他手中被人劫走,再来一出苦肉计,御史们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功劳有了,也不会得罪我们杨大都督。”
亲信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真是一条老狐狸,到时候朝野上下只会骂二老爷,顶多就是说他们飞鱼卫无能,却怪不到他们头上。就连二老爷也只会恨老国公爷和国公爷没有出手相助,却不会恨飞鱼卫抓到二公子。”
杨锦庭越想越气,他道:“拿我的牌子,把大哥的侍卫调出来,现在出城!”
杨锦程曾经把一枚令牌交给过他,只是杨锦庭从未用过,现在是到了要用这枚牌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