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持剑的手素来都很稳,大哥曾在教我剑法时说过我手腕无力,耍久了剑就容易脱力,剑花耍得不好看,让我多向三哥学学。我此前一直不以为然,认为大哥的剑法才是三位哥哥中最好的,可直到今日,我才现大哥说得其实没错,三哥的剑端得的确很稳,从我被他逼下冰阶、一直到我们千里缩地地走过了那一条长长的甬道,他持着剑的手一直很稳,从未有过一丝的松动或是颤抖。
而随着冰阶逐渐见底、花瓣越来越多,我的心也越来越沉了下去。
从头至尾,他的手都没有过一丝松动。
冰阶很冷,却不及我的心冷。
三哥……为什么……
千里缩地,一日神行千万里,不过片刻的光景,我和三哥就到了冰阶甬道的最底部。
甬道的尽头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开阔,它并非是一个出口,倒更像是一个入口,一片如黑幕一般的幽深围绕在甬道的尽头,一眼望去是不见头的黑暗,片片雪花一样的花瓣从这黑暗中飘出,随着水柱一同飘舞上天,在黑暗中飞舞,花瓣上带着的点点冰晶让它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像是一个个振翅而飞的花间仙子。
花神殿……
“你带我来的就是这里?”我看了一眼飘舞的花瓣就回过了神,偏头看向三哥,“这里不是花神殿吗?宫殿呢?”
“不用急。”三哥看也没看我,“走上前就能见到了。”
话毕,他收剑负背,率先往前走了两步,冷淡道:“走吧。”
我立在原地没有动,看着他走了两三步后停下,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鼻头一酸,还是忍不住张口喊住了他。
“三哥!”我道,“你把剑收了回去,就不怕我趁这时候逃走吗?”
他头也不回地道:“苏晋在这冰阶上设了数道结界,就连你那如意郎君都不一定能在一炷香之内把这些结界全数破开,你这等微末的法力又能做什么。不要惹人笑了。”
“三哥,”我哀戚地望着他,心中的悲伤越来越大,最终忍不住哀求道,“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个地步?三哥,算我求你好不好,你有什么不满,你都泄出来,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要背叛我,好不好?我们不是兄妹吗?”
“我是在泄啊。”三哥背对着我,“我杀了你,不就泄了我心头之恨了?怎么,难道我的妹妹连我的这点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我默然不语。
三哥就叹道:“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父王母后生下了我之后又生下了你呢?你不知道吧,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讨厌你了,但是你没现,是不是?你总是这么愚钝,这么愚蠢,你认为要对你好的人就一定要对你好,是不是?”
“自然不是!”
我想要辩白,他却嗤笑一声打断了我:“六妹,我有时候真觉得你简直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明明什么都没有付出,都没有努力过,却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父王母后对你奉若掌上明珠,大哥二哥就算再忙也总会抽出时间陪着你,师从的也是昆仑虚最厉害的惟辨神尊,水灵珠更是我龙族至宝,素来都是历代龙王亲自守护,可父王却把它给了你……桑延,沉新,还有现在这个不知是人是神的苏晋,都法力高强,围着你团团转,六妹啊六妹,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好运呢?”
“我……”我张口结舌,只觉得荒谬,“三哥,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些,所以才——才讨厌我的吗?”
“我哪里敢讨厌我们最尊贵的六公主。”三哥冷冷道,“我只是想让你死罢了,只可惜,那姓苏的要我暂且留你性命,只能让你先活着。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那位苏晋公子可不是什么善茬,被他盯上,你又能比死好到哪里去?”
“三哥,”我急急道,“我——”
“好了,废话少说。进去吧。”三哥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袖,一股大力就从他那边传来,扯着我跌跌撞撞地走下了最后几级冰阶,而后一头撞进了那幽深无边的黑暗中。
我心下一惊,还以为前方是什么无底深渊,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好在下一刻,我的双脚就踏上了实地。
我抬起头。
不是无底深渊,也不是什么洞穴,更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宫殿。
冰块。
几面墙一样巨大的冰块矗立在周围,除却我方才进来的那个洞口,其余两边都是光滑冰冷的冰块,散着缕缕的寒气,形成了又一条长长的甬道。
这么看来,刚才我在冰阶那看到的黑暗是这门口所设下的结界,那结界也是苏晋设的?可我方才分明感觉到了一丝龙族的气息……
“继续往里走。”三哥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他进来后,那设在洞口的结界就闪过一道水光,由一片漆黑变成了一堵厚实的冰墙,若非我方才是从那里进来的,还真看不出来这道冰墙竟是出口。不过饶是如此,就在我分神看了一眼三哥后,再观那冰块,我已经分不出哪里才是出口了,这周围的冰块并非方方正正的模样,而是像雪洞一样形成了一个半圆,让我有种置身北海迷宫的错觉。
“继续走。”三哥的话让我回过了神,“想要你的沉新神君活下来,就往里走,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