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差点昏厥过去。
天可怜见!想他宋江一世为人,不惜背上谋害老大的骂名,垫上嫡亲兄弟的性命,到底图个甚么?无非就是能在朝廷中谋得一席之地,作条官家嘴上的模范忠狗!就算是官家要他死,他只要在能保全忠名的前提下,性命皆可抛却。说他忤逆官家,真真是比六月雪还冤!
梁中书的话顿时便戳中了宋江的心窝子!
“恩相,俺……我……上次和王知州一起面见陛下,乃是宋江生平头一回啊!宋江何曾忤逆过官家?还请恩相明示!”
见宋江慌得口不择言,梁中书在心中暗暗一笑,面上却做出诧异表情:“既然宋将军从前没有得罪过官家,如何叫陛下亲自把你的任命挡下?当时蔡相可是在陛下面前一力保举于你的!若不是这一变故,你现在就是宋知州,而不是宋将军了!”
宋江撞墙的心都有了,原来自己曾离太守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呐!这种内幕消息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只见此时他黑脸泛紫,三魂去了两魂,失神念叨:“陛下……陛下为何疑我宋江……”
“宋将军,与你说这些秘辛之事,本官已然担了干系。你再在本官府邸非议陛下,怕是不妥罢?”
梁中书的脸色毫无征兆的严厉起来,宋江此时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控住节奏,闻言慌忙磕头认错,地砖都被他磕得声声钝响。这梁中书也没起身扶他,只是叹了口气,道:“如此,也只有是这件事上,你做岔了!”
宋江抬起紫红一片的额头,带着哭腔问道:“恩相,还请……教我!”
“来,先起来坐好!”梁中书这时方才起身。扶起宋江道。
宋江感激涕零,一双眼巴巴的望着梁中书,只差没哭出来了,梁中书顺势就坐在宋江身旁的客椅上,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意味深长道:“你这次是不是上缴了两千多万贯给朝廷?”
“是啊!前后数次的缴获,小人分文不曾藏私,一股脑全部交给了童枢密!莫非枢相他……”宋江顿时冷汗淋漓,难不成被童贯这狗贼摆了一道,克扣了他送给朝廷的缴获!?
“宋将军又失言了!枢相乃国之重臣。深得官家圣眷,怎么会做这等事!”梁中书语气稍显严厉,由此可见,似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即便是心中恨不得在政敌身上插上两刀,嘴巴上也丝毫不露破绽的。
宋江又吃一吓,慌道:“小人失言,小人失言!”
梁中书摆了摆手,缓缓道:“王庆这回。献给朝廷的钱粮远不及宋将军。可你知道他为何在满朝反对之声中,连童枢密都没抱太大希望,他偏偏能坐上滑州知州的位置?”
宋江懵懂,他也就是个县衙小吏的道行。尽管在县城里如鱼得水,但是等他真正触碰到权力核心,哪怕只是权力核心的边缘,便有些吃不住了。当下急问道:“为何?”
“你呀!坏就坏在性子太直了!那王庆秘而不宣,私下里直将一千万贯金银密送于官家私库!如此一比,你这两千多万实乃是惹祸之根啊!”梁中书唏嘘道。
宋江一听。心里那个悔恨啊!身上的冷汗干了湿,湿了干,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嗫嚅道:“官家就是朝廷,朝廷就是官家,宋某一心报效朝廷,报效官家,谁曾有王庆那么多心眼!”
“糊涂!现在还说糊涂话!”梁中书一脸惋惜,道出一席官场真经来:“朝廷自然是官家,但官家可不光是朝廷呐!朝廷不过官家的管家婆,我们都是丫鬟,官家但有甚么用度,从我们这些丫鬟手上支取之时,我们自然没有意见,可偏偏有些外人就爱捣乱。一会上书劝官家如何如何节俭持国,一会又弹劾我们这些丫鬟没给官家看好家。你说,这样的事情多了,官家是觉得从私库里取钱方便,还是从公库里支取好!”
宋江狠狠的自己给自己来了一下绝的,黑脸顿时多出五个指印来。
他这样的人,自然不是蠢材,只是不太适应更高一层的潜规则而已。听了梁中书一席话,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这钱没有还好,他偏偏把两千多万贯尽数交给朝廷,官家干看着,却轻易拿不到,还能不把自己给怨上?至少一个不会办事的印象是留下了!怪不得当初看着童贯笑得甜如蜜,他还身子飘,原来是等着自己出丑,好显出他那便宜女婿来!
就这德性,这还想在官场上混!?宋江自己都把自己骂了个遍,此时还能怪谁?当即收敛精神,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