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很诧异,既欣慰,又有些不安。“德祖,何出此言?”
“陛下,臣虽不敏,却在陛下左右十年。陛下的心意,臣多少能感知一二。”杨修一声轻叹。“不瞒陛下说,臣尝与老父说起陛下,老父亦有此感,既敬佩于陛下锐意革新,又担心陛下过犹不及。”
孙策微微一笑。“德祖,你此言怕是不实。在杨公心中,朕只怕已经太过了,当悬崖勒马才是,否则悔之晚矣。”
杨修笑而不答。
孙策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以老庄济孔孟,这是个办法,也是后世的实践经验证明有效的途径。只不过那是被动而行,如果现在能够主动调整,效果应该会好得多,少走一些弯路。
“德祖,你这个建议的确有可取之处,只是无法向佳人交差吧。”
“臣不必向她交差。”杨修笑道:“相反,倒是她有求于臣。天师道虽有《老子想尔注》传承,却粗疏得很,若想在学术上有所进步,少不得求臣斧正。”
“这么说,倒也不错。只是你阿母那边,又当如何?”
“臣不急。”杨修坏笑道。“臣父生臣时三十有四,臣今年刚刚而立。”
孙策哑然失笑。杨修是不急,可是袁夫人快要疯了。杨彪已经六十三了,杨修是独子,三十岁不结婚生子,万一杨彪哪天走了,死之前看不到孙子,岂能瞑目。
孙策忽然想,袁夫人这次来汝阳过年,很少露面,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这个时代的人结婚早,尤其是世家大族,像她这样六十多岁还没抱孙子的还真没几个。袁夫人一向骄傲,唯得在这件事上有些抬不起头。
“当然,若是陛下觉得臣的建议有可取之处,立道学于学宫,臣助张氏争得祭酒之位,就忠孝两全了。”
孙策皱起了眉头。“朕听你这意思,怎么像是说你是因为尽忠,影响了尽孝?”
“陛下这么说……也没错。”
孙策故意虎了脸。“杨德祖,朕现在就可以免除你的所有差使,让你回家尽孝。”
“陛下舍得臣,臣舍不得陛下啊。虽说天下将定,但人心却未一,任重而道远,臣受陛下栽培十年,岂能为一己之私弃官而归,载酒江湖?陛下,此门不可开,此风不可涨啊。”
孙策无语。杨修虽然有失轻佻,说的却是实话。天下将定,将领们的任务快要完成了,杨修等人的责任却没有减轻,反而更重。
移风易俗,人心才是关键啊。如果不能在他退位之前打好基础,后世难免走偏。
“朕再思量思量。”
“这是自然。臣不急的,至少三五年是无妨的。”
孙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时,沮授从远处走来,脚步轻快。杨修见状,笑道:“陛下,这必然是益州战事有了重大进展,否则沮祭酒不会如此得意。”
孙策也这么想,只是他什么也没说。益州战事推演过很多次,双方的优劣,他心里一清二楚,除非生重大意外,否则结果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倒是军师处的军谋们对曹操的估计不足,总觉得曹操未必能达到他们的水准,推演的结果往往比较乐观。
思忖间,沮授来到孙策面前,躬身施礼。“陛下,益州有战报来。”
“曹操败了?”
沮授笑着摇摇着。“陛下识人,臣等自愧不如。正如陛下所说,曹操深谙用兵之道,机智百出,若非黄汉升和徐公明善战,后果不堪设想。”
杨修吃了一惊。“难道是黄汉升吃了亏?”
沮授笑容更盛。“这倒没有。徐公明孤军深入,在八濛山重创曹操主力,已成僵持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