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点了点头,对沮授说道:“公与,此计可行。”
沮授抚须而笑。“陛下都说可行,那自然是可行了。虽无大益,亦有小助。”
孙策转身取笔,在评议报告上签了字,递还给沮授,又对孙权说道:“仲谋,去准备吧。”端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孙权领命,转身出帐。站在帐外,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陡崖峭壁,暗自扼腕。这么多山在眼前,怎么就没注意到,白白被那竖子取笑了一场,还是当着皇兄的面。
胡质跟着出帐,见孙权还站在门口,不敢多嘴,贴着帐边,悄悄的溜走了。
帐中,孙策与沮授对坐,看着案上那份已经签了字的评议报告,无奈的摇摇头。
——
孙策采纳了胡质的意见,命人在城东卧牛山的山坡建了两个平台,各安置了一具抛石机,两具重弩。
秭归县城依山而建,就像一只葫芦嘴冲着卧牛山的葫芦,县寺在城的东北角。这两个平台建好后,居高临下,直接威胁县寺,引起了城中的巨大恐慌。
文布派人出城争夺制高点,与娄圭部交战。
胡质的建议虽说威慑的意义大,实际作用有限,对娄圭来说却是不小的加分。娄圭本以为自己就是站在山坡上看看戏,最多让弓弩箭射些箭,助助声势,现在现还有争功的可能,岂能让文布得手。
经过几次争夺,文布损失了两百多人,还险些被娄圭趁势反击得手,抢入城中,不敢再试,只得让部下小心,甲盾不离身,走路贴着城墙,不要被山坡上的吴军射手看见。
被娄圭抢了风头,孙权更加着急。
进攻秭归的战斗终于打响,载着抛石机和重弩的楼船驶入江湾,直逼秭归城下,起了覆盖式的打击。铁丸和重箭像雨点一般落下,瞬间将城头及城墙下的民房砸成废墟。就连青石筑成的城墙都被砸得颤抖不已,石板被砸裂、砸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能让人看到裂纹在石板上蔓延、滋生。
山坡上的抛石机和重弩也动了攻击,东西夹击,整个秭归城都在吴军的射程以内,城中守军无处可逃,伤亡惨重,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战前准备了近一个月,真正进攻却只用了半天时间,从开始的那一刻起,胜负就已经决定。
仿佛是为了示威,吴军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打击,几乎将整个秭归城夷为平地。当孙权率部冲入城中时,除了城墙,秭归城里已经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文布、邓觊等人龟缩在城墙角落里瑟瑟抖,不少人已经吓得失禁,屎尿横流,臭味薰天。
看到这一幕,沈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两腿之间凉嗖嗖的。
文布、邓凯等将领被俘,家产被抄没,家中男女没为官奴婢,男的分到辎重营做苦力,女的负责煮饭洗衣,其中姿色出众的会被将领选去侍寢。征战在外,能带家属从军的毕竟是个别人,大部分将领常年夫妻分居,释放生理需求也是人之常情。
收拾完战场后,孙策从俘虏中挑了一些人,让他们去丹阳城、夔城劝降。
沈弥主动请缨,去丹阳城劝降娄。
娄举城而降。
很快,夔城守将刘阖也降了。
秭归县全境平定。
——
孙策论功行赏,迁孙权为征西中郎将,统长沙郡国兵两千,沈弥、娄部降卒千余,再加上部曲五百,共三千七百余人,船三十余艘,西进攻取巫县。
孙权起程的那一天,孙策为他设酒送行。
孙策端着酒杯,抬头看看被两岸青山挤成一线的青天,低头看看船侧湍急的江水,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臂,将杯中酒缓缓倾入江中。
“这一杯,敬父亲。”
刹那间,孙权有些走神,随即又反应过来,也将杯中酒倾入江中。“愿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臣弟此去,破巫县,取益州,不负皇兄所托。”
孙策又满上一杯,向孙权示意。“这一杯,敬兄弟。在家是兄弟,在外是君臣。从现在开始,你是统兵西征的中郎将,我不能再袒护你。胜有赏,败有罚,一切都有军法。愿你能记住父亲的教诲,戒骄戒躁,小心谨慎,像叔弼、尚香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名将。”
“谢皇兄。”孙权双手举杯,躬身一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陛下。”
孙策也将酒饮尽,转身对着沈弥等人。“尔等虽说新降,家属尚在成都,反对尔等出战者不少,是吾弟长沙王力谏,这才让尔等随行。愿尔等莫要辜负长沙王,否则纵使尔等逃到天涯海角,朕也绝不轻饶。”
他举起酒杯。“请满饮此杯。凯旋之日,朕再设宴,为诸君洗尘庆功。”
有侍从奉上酒,沈弥、娄互相看看,接过酒杯在手,躬身施礼。“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愿随长沙王斩将夺旗,平定益州。”
孙策喝完酒,扬扬手。“去吧。”
孙权等人躬身再拜,下了楼船,换乘小船,往各自的战船上去。沈弥、娄各有数百人不等,在孙权麾下为校尉,各有楼船一艘,分别停在远处。
一刻钟后,沈弥的战船率先驶过孙策的楼船前,紧接着,孙权的座舰也驶了过来,打出旗号,向孙策致意辞行,随即举帆鼓桨,卷起雪白浪花,逆水而行。
孙策站在楼船之上,看着孙权的帆影渐行渐远,眼神渐渐凝重。
此一别,再见时还是兄弟吗?
湛蓝的天空飘过一朵乌云,转眼间天就暗了下来,电闪雷鸣,一场暴雨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