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沉吟良久,决定暂缓撤军,就地休整,等待消息确认。
他要求张松加派斥候,密切注意贺齐、祖郎两部的动向。兵不厌诈,他怀疑周瑜可能施缓兵之计,为贺齐、祖郎迂回他的后路争取时间。
对周瑜来说,野战显然要比攻城更有利,哪怕方山有地利可用,毕竟不如僰道易守。
可是让他放弃这个机会,立刻撤回僰道,他又不甘心。
时不我待。一是即使周瑜受了重伤,只要不死,以吴军的医术、医药水平,治愈是迟早的事;二是他心里清楚,孙尚香已经击败了曹昂,进攻成都迫在眉睫,他必须尽快击败周瑜、孙翊,以便回援成都。
对付孙翊肯定要比对付周瑜来得容易一些。
危机面前,曹仁不得不冒险一搏,否则他也不会冲阵袭营。如今冒险成功,正是趁胜追击,扩大战果的时候,岂能轻易放弃。
张松理解曹仁的担心,加派了斥候,同时重赏参与袭营的将士,他以隐晦的方式向诸将透露了周瑜可能受伤的消息,提振士气,为下一次作战做好准备。如果能击败孙翊,那可是大功一件,几乎是挽大厦于将倾,拯救了蜀国,拯救了益州,高官厚禄是不言而喻的事。
众将大喜过望,个个精神抖擞。
随着时间流逝,陆续有溃兵回营,尤其是被打散的骑兵。一千骑兵出击,随曹仁回营的不到百骑,陆陆续续回营的倒有两三百,勉强又凑起亲卫骑。
斥候们想尽办法打听消息,很快有了收获,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孙翊全面接管吴军指挥权,周瑜一连数日没有露面,吴军虽然一切如常,但士气低落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从不同渠道得到了证实。
坏消息是贺齐、祖郎在方山西侧的长江两岸扎营,正在建立阵地,封锁江面,截断蜀军退路。
曹仁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与张松商量后,决定对贺齐、祖郎部主动起攻击,试探其虚实,看孙翊会不会派兵增援。
张松觉得有理,随即推荐孟达统兵出击,曹仁率主力在方山断后。
曹仁否决了张松的建议,决定亲自统兵进攻贺齐、祖郎。
周瑜是不是真的受了伤,眼下还不能断定,但贺齐、祖郎断他后路却是确凿无疑的事。不管将来是在方山决定,还是退守僰道,都必须击破贺齐、祖郎。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他必须全力以赴,速战速决。
安排好方山大营的防务后,曹仁率部水陆并进,向西而去。
贺齐、祖郎正在建立阵地,听说曹仁来战,多少都有些意外,又心生警惕。
与之前强调防守的夏侯惇不同,这是一个更善于进攻的对手,不能大意。
他们随即加紧阵地建设,商量好协同作战的方案,又派人向中军报告。曹仁主动出击,正是围歼他的好机会。只要拿下曹仁本人,方山的蜀军群龙无,将不战自溃。
曹仁来得很快。贺齐、祖郎的军报还没送出去,蜀军骑兵斥候就出现在大营外,疯狂截杀吴军传令兵。
贺齐家资丰厚,有一些亲卫骑,对战中没吃什么大亏。祖郎却没有那样的实力,面对突然出现的蜀军骑兵,传令兵被截杀,军报也被截走。
祖郎大怒,却无可奈何。
曹仁来势汹汹,不仅派骑兵抵近侦察江南、江北的吴军大营,让吴军不敢掉以轻心,更在江面上起了猛烈进攻。战船冒着吴军的箭矢强行突进,迅速突破了吴军的阻击,毁掉了江面上的浮桥,隔绝了江南、江北的吴军之间的联络。
贺齐、祖郎见状,立刻放弃了进攻,全力防守。
没有战船,他们无法与曹仁争夺江面控制权。但是阵后而战,即使兵力不到蜀军一半,他们依然有必胜的信心。
成功夺回江面控制权,蜀军士气大振,随即分兵包围两岸的吴军。
曹仁选择了祖郎所部为突破口,亲率三万步骑进攻祖郎。
与出身世家的贺齐相比,祖郎在吴军诸将中的名声不太响亮,用兵也不像贺齐那样稳健,保留了不少做山贼时的习惯。在山里作战时,他以擅长把握战机著称,神出鬼没,让蜀军吃够了苦头,正面作战的战绩却远远不如贺齐。
平原野战,又没有成建制的骑兵,祖郎的劣势很明显。
形势进展正如曹仁所料,祖郎的优势在阵地战中无法施展,只能固守阵地。曹仁将诸将的亲卫骑全部集结起来,大约有一千余骑,分作两队,绕着祖郎的阵地来回奔驰,寻找可趁之机。
祖郎压力很大。为了尽可能的削弱骑兵威力,他选择了江边一处坡地,背水立阵,密集防守,以强弓硬弩正面反击,又在阵前挖了几道壕沟,引入江水,阻止骑兵冲击侧翼。
蜀军兴奋不已,起一波又一波的正面冲锋,打算将祖郎部挤到江里去。
蜀军水师也从江面上起攻击,用弓弩等武器对吴军进行远程打击,将一阵阵箭雨射入吴军阵中,并不断尝试登陆,祖郎不得不分兵在沿岸驻守。
双方恶战一昼夜,不分胜负。
——
入夜,曹仁紧闭嘴唇,伸手将案上的战报捏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一声长叹。
张松低着头,弯腰捡起战报,在腿上慢慢抚平。
他能理解曹仁的绝望。
吴军的顽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面对数倍于己的蜀军,吴军表现得极为镇定,不仅守得住,不时还能打出几个反击,吃掉了数百突进太快,失去主力策应的蜀军。
在激烈甚至惨烈的肉搏战中,吴军更是展现出让对手胆寒的实力。他们不仅个人武技出众,相互之间的配合更是远胜蜀军。同等兵力下,他们常常能迅速击溃对手,在援兵赶到之前大量杀伤,迅速撤回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