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本来的安排是去电厂参观一下,但贾天芸实在提不起兴趣,就伙同秦玥双双去海滨浴场,贾峦松却坚决要去厂里看看,队伍也便分成了两部分,女的去沙滩,男的去电厂。
张逸夫想哭也哭不出来了,这家伙真的不想让自己轻松片刻,出来春游简直比上班还累。
金岛电厂,乍看上去伤痕累累,很多地方都有翻修过的痕迹,能撑到现在而且毫无朽坏的征兆,真的是神奇。厂里的老工人都知道,厂子是日本人占领时期建的,大多数被破坏的地方,实际上都是自己人干的,这个自己人,不仅包括兵败如山倒的国.民党军队,实际上在我地下党渗透的时候,为打击敌军后勤,也做过几次破坏。然而金岛电厂依然撑过来了,敌人走的时候太过狼狈,没时间什么都带走,甚至没时间什么都烧了,在我军占领金岛后,简单的一番修造,便让电厂重新担负起了生产任务。
“小日本的东西,是禁折腾。”这次是厂长亲自出面,厂长一面领着几人参观,一面指着汽轮机道,“开机检修的时候,我们自己都奇怪,这汽轮机用这么多年了,里面竟然还能相对干净,不漏油也不锈,旁边新进的机器都大修了多少次了,这个也没事儿。”
张逸夫自然不可能把机器拆了看,就算看也不一定看明白。日本人的精密与强迫症是有目共睹的,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布线与排管上,看看这个电厂在设计上究竟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贾峦松基本是瞎看,似懂非懂,他见张逸夫总是看着某些角落频频点头,不禁问道:“师兄。看出什么门道了?”
“谈不上。”张逸夫转而冲厂长问道,“这些管线应该换过吧?”
“对对,几十年了,肯定换过。”
“除了那里,其它地方都没有重排过吧?”张逸夫指着一个角落道。
“好眼力。”厂长赞赏道,“几乎没有重排的必要。那里是因为扩建了,扩充的一条管线。”
“嗯,有一种不协调感。”张逸夫点了点头。
贾峦松顺着目光望去,确实,那边的一些排线布置略显杂乱冗余。
“这说明什么?”贾峦松问道,“日本人讲究?”
“谈不上讲究,强迫症吧。”张逸夫指着那些管线道,“基本可以这么总结——没有一根、也没有一寸多余的管线。”
“这有必要么?”
“几乎没必要。”
“怎么讲?”
“节约是应该的,但节约到这种地步就夸张了。一点余量也不留给自己,实际上是在逼自己。”
“……那我们的电厂也该这么做么?”
“不一定,见仁见智吧。”张逸夫笑道,“这点咱们大多数情况是相反的,咱们是实用主义,能用就行,管你长短好不好看漂不漂亮,就跟办事儿一样。只要事儿办成了就行。”
“就是说他们更高明了?”
“谈不上。”张逸夫又摇了摇头,“所以他们不开心不对付了。自己就忍不了自己,就要剖腹,咱们打个滚儿接着活,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哈哈,怎么聊的这么大了。”贾峦松大笑道,“要我看。这种执拗的精神放在做事上就是好的,至少就机器设备制造而言,真的精密耐用。”
“所以得学啊。”张逸夫说着敲了敲墙,声音很殷实,“这厂房能这么多年不塌都不易。”
“那是。他们那里一天到晚地震,得弄结实了。”
“哎……”张逸夫长叹一声,“你也知道你姐组织的去日本的事情吧。”
“嗯,应该会引进一批电设备。”
“有的时候,我也烦,真金白银就这么送过去。”张逸夫说着又回头望向了那台老迈的汽轮机,“你说能有什么新鲜的?不就是精度高一些,材质好一些么,工艺细一些么?咱们就不能潜心投入进去,亲手做出来么?”
贾峦松若有所思道:“还差几年。”
“我觉得是性格问题,能一个小时糊弄过去的活儿,就没心思折腾一天追求极致。”
“哪有这么简单?”贾峦松苦笑道,“按你说的,组织一批钻牛角尖的人做东西,就做好了?”
“是啊,没这么简单。”张逸夫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