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应坐在下第一张椅子上,闻言微带了些惊讶的看向小范氏,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就像满京城都知道韩止幼年时身体不好被送出京城遍寻名医治病一样,满京城的人也同样知道韩家当年那为了爵位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韩正清的父亲死在了大同,爵位空悬,当时韩正清年纪尚小,大家都估摸着爵位应该要落到韩家二房老爷的头上,可是谁知道韩正清的母亲却带着韩正清哭倒在了皇后娘娘跟前,说是二房苛刻,想谋夺他们大房的爵位,皇后娘娘怜悯大房势弱,又觉得大老爷是为国捐躯,便向圣上建言早定名分,圣上果然就让韩正清承了爵。
从此之后韩家大房二房基本上就绝了往来,韩家二老爷带着家小分家出去单过,领着工部员外郎的差事。这些纷争距今虽然已经二十来年了,可韩正清根本就不认这个叔叔。
如今小范氏却不顾这往日恩怨,专程去信让这位韩二老爷回来处理府中事物,难不成是锦乡侯已经对东宫起了疑心?亦或是小范氏是不满大范氏的袖手旁观,因此自作主张?
他正拿不定主意,就听见小范氏又幽幽的叹了一声气:“可这些日子,还是要麻烦钱长史帮忙照应了......头一件要紧的,就是把世子的尸从义庄领回来,总不能叫他就这样......”
大周朝旧例,只要不是事涉谋反这样诛九族的大罪,余下的罪都遵从人死万事消的不成文的规矩,收敛尸体死后哀荣都是有的。何况韩止的罪名还未被来得及证明就被锦衣卫先斩后奏了,死无对证,这案子也就是大家都默认了的小结案。
这也是为什么东平郡王会点他来锦乡侯府帮忙操持葬礼的原因,有陈阁老等人的干预,又有赖成龙的知情识趣,还有韩止的死无对证,如今韩止不过就是因为开个黑赌坊,放纵底下凶仆害了几条人命而和锦衣卫抗衡丢了性命的普通纨绔,这样的事京城每年都要出两三例。只要没惊动上头,没得罪御史,该操办的还是要照常操办起来。
钱应忙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冲小范氏下保证:“夫人尽管放心,您是殿下的亲姨母,世子是殿下的表兄,殿下为了这件事也难过的不行.......若不是因为世子得罪了宋家,宋家下手实在太快,殿下来不及插手,断然不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好话人人都会说,明明是东平郡王和大范氏促成了韩止的死,却偏偏要推到宋家去,好让良心上好过一些。小范氏心里无声冷笑,面上却半丝表情也没有,疲累万分的点了点头,撂下一句那就有劳了,才由秋菊跟秋禾扶着回了后院。
钱应却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他直觉的觉得这件事不对,小范氏的表现也不对,锦乡侯府处处透着诡异蹊跷。要是小范氏哭闹不休怨恨不止,他倒是还能理解,毕竟儿子死了女儿还要远嫁,没哪个女人扛得住这样大的打击,就算之前没有龃龉和误会也该泄泄,把怒火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才对,别提之前东平郡王还上门来因为韩止而兴师问罪过,大范氏又做的那么明显-----小范氏通情达理的有些过头了。
他快步走出花厅,在穿廊上吹了一会儿冷风,才交代跟来的随从:“去打听打听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的齐嬷嬷,叫她来见我。”
齐嬷嬷来的很快,她头上的头梳理得一丝不苟,恭恭敬敬的隐在黑暗里冲钱应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