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只有小孩子才会计较对错善恶,而大人只谈利益。
“右正言!”赵昕坐在床榻上,宛如一个大人一样微微欠身,问道:“孤见正言,眉宇间隐有忧色,可是有什么事情?”
这是先制人!
乃是赵昕前世三十余年帝王生涯中渐渐掌握的一门谈话艺术。
针对的是富弼性格里存在已久的一个缺陷——他藏不住事!
别说是现在的富弼了,就是未来那个大宋宰相富弼,也是这个样子。
他从来都藏不住事情,有问题,总是想说。
管不住自己的嘴,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这一点,未来富弼的朋友和敌人,人尽皆知。
王安石就屡次利用这一点给富弼挖坑,而富弼每一次都跳了进去。
如今,自然也是一般。
而赵昕从富弼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现了,这位右正言的神色有异常,心里面似乎藏着事情。
于是果断问,提前亮剑,将谈话的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富弼闻言,立刻起身,拜道:“国公圣明,微臣确实心中有所烦忧!”
富弼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不聪明的话,他也就不可能得到范仲淹、晏殊、司马光等许多人的喜欢与亲近。
实际上,在来之前,富弼就已经想的很透彻了。
他很清楚,相吕夷简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昨天特地将他召去,又特地安排他今天来朝觐寿国公的原因。
因为……当今的官家,身体一直不好。
明道二年三月甲午(二十九),章献明肃刘太后去世,当今官家正式亲政,于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打算刷新正治,中兴国家,于是于明道二年十一月下诏,宣布恢复太宗时期的日朝制度,这位官家更是兴奋的对辅臣说:每退朝,凡天下之奏,朕必亲览之!
然而,这种情况连一年都没有维持,景佑元年八月,官家就病倒了,只好诏令‘辅臣延和殿奏事,诸有司事权令辅臣处分’。
好不容易把病养好,他又于宝元元年,正式重新视事,结果碰上元昊作乱,没几天就又将朝会挪回了延和殿。
这也是为什么,西北边事会糜烂成现在这个的缘故了。
不止是前代的宰臣们畏事,互相甩锅。
也有官家自己不能及时处理各种军情,导致事态糜烂的原因。
而自三川口大败以来,当今官家强撑着身体,进行高强度的政务处理与人事安排,已经有差不多一年了。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再次累垮?
甚至,和先帝真宗一样,索性就缠绵病榻了?
于是,哪怕这位寿国公仅仅两岁,也极有可能在未来的紧急情况下,被推上前台,效仿当今官家当年故事,以太子身份监国理政。
所以,宰臣们是在提前布局。
而他这个右正言,则将在这个布局里,成为这位寿国公的代理人或者传声筒的角色。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富弼清楚,他就是两府宰执们派来向寿国公请示并传达寿国公意志的传声筒。
至于控制、操控这种事情?
别说两府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就算有,也没有人真的敢付诸行动。
君臣父子,上下尊卑,这是天条,逾越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