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所有人还是低估了夏竦的觉悟。第二天,也就是二月庚寅日。
夏竦就从泾州出,带着欧阳修、韩琦、尹洙、范仲淹、庞籍等沿边文武大臣,自泾州一路向西,巡视边塞。
先入镇戎军,然后,这位经略便当着镇戎军上下,布了严格的戒令:自即日起,不得有一卒出境!
夏竦更是公开威胁镇戎军都监英武:要是镇戎军胆敢私自出兵,即使有功,我也会先杀了你,然后再向陛下请罪。
夏竦可是从宝元元年开始,就在沿边了。
在军队和地方上,都已经建立起了威信,有了人望。
自然,信誉也是很高的。
于是,英武吓得当场保证:若是镇戎军有一卒出境,不需经略斩下官的级,下官先砍了那些私自出境的人,再将下官自己的脑袋送到经略案前谢罪。
接着,夏竦又带着这支浩浩荡荡的沿边视察团,赶到保安军,重复了在镇戎军的作为。
在这里,夏竦命令庞籍,亲自坐镇保安军,主持全面封锁和禁绝元昊贸易之事。
为了保证效率,夏竦让庞籍这个老部下给他立下军令状:使有一马西向,自请落职!
如是这般,花了七天时间,夏竦将整个泾原路、环庆路、麒延路、秦凤路的主要塞訾与控扼交通要道的城市、军县都走了一遍。
将来自朝堂的命令以及夏竦本人坚定不移执行中书赦命的决心,传达给了沿边四路的军将、都监、指挥、钤辖们。
效果,当然是立竿见影的。
从庚寅日开始,大宋沿边四路,全体向后收缩。
在收缩的同时,撤退的军民,还不忘记放上一把火,将那些刚刚长出新芽的草地,连着去年的枯草一起烧光。
又纵火焚毁了原本为了进攻而筑造的许多寨訾。
这也是夏竦的命令!
他担心,有些地方上的愣头青,为了功劳,不顾大局,学着韩琦去年指挥任福偷袭白豹城,想要一战成名。
索性,这位经略便干脆将那些可能碍事的进攻据点统统焚毁。
反正,已经自居寿国公忠臣,誓一定要报答国公的‘知遇’与‘赏识’的经略安抚使,已经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将所有与进攻、夺取、攻袭之类的字眼,从自己的脑子里赶了出去。
夏竦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事情——坚壁清野,不令贼有丝毫可趁之机!
简单的翻译一下,其大体战略就是:宁肯吃亏,也绝不让元昊能有一丝一毫的可趁之机!
由之,沿边四路,烟尘滚滚。
大火从庚寅日烧到了乙未日(十六),都还没有止歇的样子。
幸亏现在是早春,大地回潮,河水开始上涨。
若是夏秋干燥的季节,说不定这些大火可能会蔓延到横山。
即使如此,这样规模的有组织有纪律的纵火行为,还是吓坏了窝在横山里,打算不掺和大宋与元昊之间纷争的羌氐部族。
“大宋到底意欲何为?”许多羌人领,望着远处浓烟滚滚的地方,一个个都嘀咕了起来。
但,他们怎么可能想到,就在几天前,还派人来联络他们,打算邀请他们一起攻打元昊的大宋,居然会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彻底放弃了从前策划的一切方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彻彻底底的从进攻姿态,转变为防御姿态。
而且是完全抛弃了进攻的念头,只想着深挖壕、广积粮,据险而守,不动如山!
别说他们了。
六盘山上的元昊,也是怎么都想不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神转折。
带了差不多二十万大军,在这六盘山里,喝了六七天的北风,又吃了一堆的泥土。
元昊麾下大军,已经是军心浮动。
更麻烦的是,军粮好像也有些要撑不住了。
这让元昊焦急万分,不停的抓着的头顶,虽然他头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光秃秃的,要不是两边还留了头,恐怕会被人以为是和尚。
“兀卒……”这时候,帐门被推开,一个文士急匆匆的来到元昊面前,躬身行礼:“刚刚接到斥候奏报,宋人……后撤了……”
“什么?”元昊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