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楠断断续续地说:“白姐姐,你活的太苦了...你可以不要那么多的责任,你可以随便找个地方...隐居,生存...别再当这个国家的工具了...你太辛苦了...”
只有他知道,他的白姐姐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随意淡漠。
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片荒原。
寸草不生。
滴雨不落。
长生不老是命运套在她身上的枷锁。
她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世,看着朋友一个个死去,看着日新月异的人间,她比所有人都要寂寞。
“白姐姐...”白楠说,“我希望...你能够走向死亡...”
长生不老是亏馈赠?不,是惩罚。
如果可以,白楠希望他的白姐姐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衰老,死亡,不必再经受漫长岁月的折磨。
傅七轻笑了下,握住他干枯的手:“天要黑了,你快些睡。”
白楠的力气已经撑不住他的眼皮睁开,眼皮是沉重的棺材盖,慢慢、慢慢地盖上,黄昏温暖的光线一点点从他眼睛里散去。
他有些倔强地想要握住傅七的手,像个返老还童的小孩子:“白姐姐...我睡着了,如果天亮了,叫我起床。”
“好。”
“记得...记得叫我起床...”
“好。”
就像很多年前,还是小娃娃的白楠恐惧黑夜,他在深夜里不敢入睡。白昔月握住他手,一遍遍安慰他:“睡吧,天亮了我叫你起床。”
白楠就睡了。
天亮,白昔月准时叫他起床。
这一次,天亮了,白姐姐一定会叫醒他的。
“白姐姐...我睡了。”
“好。”
活过百岁的老人白楠,终于永久地睡着了,床边的生命仪器滴滴滴响动,最终化成一条平静的直线。
傅七在床边安静坐着。
天渐渐黑下来,房间里渐渐黑暗。
傅七知道,她最后的亲人,已经离开人间。
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过了很久很久,傅七才缓慢地站起来,白净指尖擦擦眼角,神色如常走出去。
门外,是等候良久的医生护士。
傅七淡淡道:“联系殡仪馆,葬在西山区。”
“是。”
傅七离开医院。停车场,张明眸小姑娘已经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嘟囔道:“头儿,你终于出来了。对了,叶司白打不通你的电话,就联系我。他想让你早点回京都。”
傅七坐在副驾驶,嗓音沙哑:“不回京都,去西南军部。”
张明眸:“啊?哦,好的。”
寒露深重的秋夜,月光清冷,路边野草上,一滴晶莹的露水悄无声息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