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家说,让卫国公先表下意见。”
殿内少监王闿小声提醒道,一众宰相闻言都向秦琅望来,他们的目光里一副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意味,却是已经认定皇帝突然送来的几张条子,上面写的这个土改的条陈,就是出自秦琅之手了。
秦琅倒觉得有些冤。
虽然吧,他确实曾经就土地制度问题,跟人探讨过利弊得失,可却还真没跟皇帝提起过。不过刚才皇帝的这几张条子上的关键词一出,秦琅还是明白这玩意确实就是最先出自他这里。
毫无疑问,是跟他探讨这土地问题的人,把这事泄露出去了。再联系下这事情他之前也只跟承乾书信里说起过,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承乾把他私下的话,告诉了皇帝。
或者是,他认为秦琅的话很对,然后以此为根据写了条陈,上陈皇帝。
反正不管是哪种吧,都是太子把他说过的东西告诉了皇帝,然后现在皇帝拿来让宰相们议论,又特别交待让秦琅先表意见。
“卫公,你来议议看法吧。”房玄龄主持堂议,目光里带着几分惊讶之色。
秦琅站了起来,本来还想摸鱼打酱油,不料这重回政事堂头一天,就让李世民给架上火堆了。
“其实我觉得这土地改革确实很有必要了,之前租庸调制是以均田法为基本核心,因均田法无田可均,所以最后租庸调制也难以推行,陛下痛下决心,大刀阔斧的改革推行了两税法,本来当初就应当是先改土地制度,再改税法,结果却是倒过来了,先改了税法,后面土改却没动静了。”
“几年过去了,如今两税法的好处已经充分体现出来,朝廷每年财政大增,是去过的十倍不止,但百姓们的负担,其实反而是轻了,两税法的成功,让朝廷上下倒是一时忘记了要继续深入改革,打破这旧有的均田法土地制度,可到如今,不改的问题还是显现出来了,朝廷确实已经无地可分,而且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兼并问题也已经初显,主佃矛盾越激烈,这都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一众宰相们听到秦琅这话,越坐实了秦琅是始作俑者了。
“那三郎认为当改,从哪开始改?”
“立法!先制订一部主佃专法,把佃户入籍法律明文形式写下来,颁行天下。要向天下所有人诏告宣示,部曲制度彻底废除,佃户也是大唐良籍良民。过去部曲、佃客犯主,律加凡人一等,这个要废除。而过去主犯佃客,杖以下勿论,徒以上减凡人一等这样的不合理条文,也要废除。还有主奸部曲妻女者,不罪,这个不合理,也要废除,一律按入籍良民论处。”
过去,地主跟佃户那就完全是主仆关系,因此地主犯佃,各种罪刑都有减刑,甚至不罪。而佃客犯主,往往都要罪加一等。
这些所有不平等律令,关键就是朝廷过去对主佃之间的关系定位,是认定为主仆关系,是人身依附的关系。
而如今秦琅提出要立主佃专法,暂定名主客户法,要把那些非奴隶身份的部曲、佃户通通都直接登记入籍,授予他们客户身份。
所谓客户,就是没有土地者。
“主客户以有无土地为划分标准,但身份没有尊卑,更非主仆。客户与主户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不再有人身依附控制关系。”
“主户失地后,转为客户。客户置地后,则转为主户。主客户最大的区别,就是土地有无,主户要依田亩缴纳地税,而客户无田,只需缴纳户税,若经商做贾,则按规定缴纳工商税便是。”
法律层面等,一视同仁。
不论是贵族还是官员,又或是地主、富商,在这个新出的主客专法下,都全部丧失对那些部曲、佃户们的控制权了。
魏征忍不住问,“我不明白卫公为何要弄出这样一个新法来?难道卫公不知道,华夏自古为农耕文明,士人治理天下,农人耕种土地,各司其职,这才是最稳固的吗?若是过于重视工商,必然会失衡。而如果放纵兼并,则更加后患无穷,将导致天下大乱!”
秦琅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