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待漏院里,先到的长孙无忌先跟秦琅打招呼,“今日有烤包子,刚出炉的正热乎着呢。”一边说,一边直接就递了一个热腾腾的烤包子。
秦琅接过,掰开一看,却是马肉馅的,外表烤的金黄焦脆,里面的马肉却汁水汪汪鲜嫩多汁。
“长孙公今日来的早。”
“睡不着啊。”
长孙无忌拉着秦琅到里面餐桌边坐下,还替秦琅又打了一碗紫菜汤。把汤碗放在秦琅面前,长孙无忌凑近些低声问,“侯君集真的已经出京了?”
“嗯,昨日午间面圣陛辞,出了宫便直接离洛赴西域了。”
长孙掰着烤包子皮,“真便宜这个家伙了,这也让他逃过一劫,三郎你也是太过妇人之仁,对这种家伙就不该留余地的,这次放过,以后还不知道要遗祸多少。太子没见这家伙吧?”
“嗯,没见。”
长孙叹气,“听说你昨日在东宫呆了许久?”
“殿下最近状态不错,已经担起河南牧的担子来,认真做实事呢,长孙公不用担心。”
“不担心能行吗?我总觉得最近太子的状态有些太过反常了,不正常啊。我眼皮子都老跳,总担心要出什么事,你说太子不会在憋着什么坏吧?”
“放心吧,太子经历了这些事也是成熟了。”秦琅心中也有跟长孙一样不好的感觉,可也没有理由,只能反过来安慰长孙无忌。
魏征一进来,就看到秦琅跟长孙无忌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不满的咳嗽两声,“秦魏公,长孙赵公,二位相国悄声议论什么呢?”
“魏郑公,早上好,吃烤包子。”长孙无忌对魏征没什么好脸色,这家伙在他眼里就是个搅屎棍,除了嘴炮无敌,不觉得他有什么治国安邦的真本事。在中枢转眼也十多年了,没什么治国良策贡献,举荐的几个人吧,还都出事了。
杜正伦、侯君集、刘洎、杜楚客等,都先后坐事或贬或罢。
秦琅跟魏征打个招呼,叫他吃包子。
“我在家已经用过小食了。”
唐人称早饭为小食,一般的常参官员们起的早,因为起太早,小食也没空搞太精细复杂,所以一般都是吃粥或馎托。
贞观以来,街市经济达繁荣,早餐生意也做的较好,官员们倒多了个选择,不一定非要在家吃小食,也可以半路上街边小食摊上买着吃,煎饼、蒸饼、汤饼、羊杂汤、肉饼汤等等,还是很丰富的。
当然,如果是高级官员,三品以上亲贵大臣,待漏院里还有他们的休息室和小食堂,这里会为他们特意准备小食早点,更丰富,吃起来也更舒适。
待到时辰到,监门将军打开宫门,唱籍放入朝官,百官进入金殿朝参天子。
金殿之上,御榻之上,空虚无人。
玉墀下添加了一张坐榻,太子承乾正冠冕堂皇的端坐在那。
殿中侍御史宣告,天子令太子临朝听政。
紧接着,又宣读了数道天子诏令,都是由翰林院大学士亲自起草的内制诏,左仆射房玄龄以微遣归第。
这诏令一出,满殿惊讶。
皇太子承乾端坐在殿上,却如老僧坐定,十分淡定。
大家目光都望向房玄龄,这位做了十三年宰相的皇帝心腹,脸上也有些茫然,他似乎也没料到,怎么就被罢职了。
皇帝诏书上给的理由也很奇怪,犯了微小的过错,遣归第停职反省。具体是什么错,没说。
可结合最近朝堂剧烈的变动,大家还是能够猜测到估计还是因为跟魏王有关,魏王党正被清算,王珪死了、韦挺贬了,杜楚客废为庶民,刘洎外放等如今终于到房玄龄了。
“臣奉诏!”
房玄龄面无表情上前,对着那张空虚的御塌拜谢,再对太子拜谢。
承乾对房玄龄很冷淡,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说请房公先在家休息段时间。
房玄龄罢相后,紧接着是谏议大夫褚遂良被进封黄门侍郎,代替被贬出朝堂的刘洎。
褚遂良原也是东宫官员,也是跟承乾关系不太好,他因为一笔字写的好,不知道怎么就合了魏征的胃口,几次向皇帝力荐褚遂良。于是褚遂良先是兼起居舍人记录皇帝起居,得到了随侍皇帝身边的机会。
后来那笔字深得皇帝喜欢,以字进位,步步高升,进入了升迁快速道。
这次褚遂良能接替刘洎,倒是跟魏征没关系了,褚遂良走了另外的路子,他父亲褚亮本也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跟长孙家向来也是走的较近,还是姻亲,所以这次却是又走了长孙无忌的关系。
原大理寺卿孙伏珈,出任御史大夫。
更惊人的来了,皇帝手诏数魏征荐人不当,用人不明,有失察之责,停职归家反高官安行台的萧瑀、陈叔达、杨恭仁、柴绍、宇文士及皆许致仕。
魏征上前领旨谢恩,承乾对魏征也是很冷漠。
秦琅身为司徒加太子太师、又是检校中书令兼知门下省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南府尹、太子詹事,殿上是有他的坐位的。
他坐在那里对这些变动,也跟房玄龄魏征他们一样很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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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以来,大家其实早就习惯了天子的圣心独裁,贞观朝的宰相可以说是远不如武德朝了,既不如武德朝的稳定,也不如武德朝的权威,皇帝动不动就罢免宰相,或是调换职位。
今天改明天换,后天又以他官加衔参预政事、平章政事等等,又弄出内制,把拜相罢相之权尽揽手中,还给了御史台监督弹劾宰相大臣,尤其是宰相被弹劾就得引咎辞职接受调查,这些都严重削弱了相权,加强了皇帝的皇权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