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仰头赏木,甘英秀在旁侧石桌上泡茶。
凡行本来过来了一趟,见此情形,又告罪说去处理些教务,离开了中院。
“秀儿啊,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仰头望天,陆宁恍惚间,有点忘了自己身份,随口聊起了天,或许,真是太寂寞了吧,在这个世界,尤其在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面前,永远都要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其实,便是身边有多少人侍奉,也总是感觉,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
说完 陆宁才有些警醒,摇摇头,辽阔天空望久了,真的会眩晕会让大脑停止思考。
转头看向甘英秀,却见她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想不到自己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说起来,甘英秀一袭雪白公主裙,披肩长,气质高雅,很有点后世文雅美女的感觉,不过,不管穿成什么样,骨子里的东西却不会变。
陆宁笑笑,挥挥手,“还是尝尝你的茶吧。”
甘英秀双手奉上香茗,陆宁接过,看着白玉茶杯中那一汪碧绿,心下叹口气,总感觉,好像自己每天喝点茶就没了什么胃口,自己这身子骨,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招抚的那一家怎样了?”
甘英秀、李师师、徐冬冬和大小舞,陆宁从吠舍户中各自选了一户人家,分别是渔户、农户、商户、匠户共四户人家,她们每人对口一户,大小舞两人对口一户,名为“招抚”,就是了解他们的疾苦和需求,这四户人家,陆宁选的是有代表性的,比如甘英秀对口的渔户,是齐军小部和阿拉干奴隶兵征服此城的时候,其家被阿拉干人杀了个七零八落,男丁几乎都被杀光,本来是渔户大族,现今剩的都是老弱妇孺,但家族渔船,没在战火中被焚毁,还是有七八条小渔船的。
不过如此一来,其原本获得的神庙给予的捞捕之权便有些危险,那些陀罗奴仆及不在籍的奴隶对这个突然失去了绝大多数男丁的本地渔主之一,便有了别样心思,不似以前那样忠诚了。
现今天竺地除了类似女儿国那种母系部落社会,其余地域男尊女卑现象更为严重,女子基本算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人,女子是真正的附庸品,根本没有继承财产的权力。
这家渔户就是如此了,当家的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更被奴仆撺掇的,根本不听母亲的话。
至于祖母云云,年纪虽大,但更没有什么地位,因为中原那种年老便该得到尊重甚至刻入这个文化圈骨子里得传统,在本地根本便没这种概念,反而老年人,尤其是老年妇女,因为劳动效率的降低,渐渐变成了累赘,地位低下无比。
甘英秀倒是很吝惜这一家那年纪最大的祖母,每次去都喜欢和她聊天,甚至捎带着通译吴琼也成了那老妇人的女儿一般,两人经常送去些好东西。
这些,在甘英秀写的招抚折子里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这时听陆宁问,甘英秀心下轻轻叹口气,道:“还是老样子,看来这个家庭千疮百孔,衰落是必然的。”
圣天子面前,她自不会表露对那老妇人的怜惜之情而多说什么。
其实她自幼进入深宫,加之本是孤儿,从此和外界失去了联系,甘贵妃赐她姓氏,也怜惜她偶尔会召她去叙话,但甘贵妃在她眼里,是高高在上的主母,每次这种叙话,对她反而是一种煎熬。
倒是这老妇人,很是睿智,虽然对齐人很是尊敬,但相处几次后,也渐渐放开心胸,和甘英秀聊天时,有时竟会令甘英秀感觉到这位老奶奶便是自己亲人一般,甚至偷偷聊过一些真心话,这些话,便是和李师师、徐冬冬也不会轻易吐露的,毕竟,就算三人亲如姐妹,但身份使然,也不可能聊天时没有顾忌。
只是不论如何,也不能在圣天子面前为老妇人说话,何况,甘英秀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她。
陆宁看了甘英秀一眼,道:“这户吠舍,晚点带我去看看。”
甘英秀微微一呆,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