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圣天子就在黑海行省,黑海保密局职责重大,是以,其武装人员比中原各道都多,也装备有这种昂贵武器,
莫说保密局局令孙全照知道黑海亲王实则便是大皇帝的身份,便是不知道,仅仅黑海亲王亲征,保密局如何敢有一丝怠慢?用这种形式便可以将黑海亲王或者说大大皇帝行踪牢牢掌握,平素听令于御前,遇到凶险,也可拼死救护。
是以,这才有副局长曹玮领着密探伪装的镖队以及真正的商队随行在亲王大营左右。
说起来,曹玮将门虎子,其父便是昔年赵匡胤手下猛将曹彬,后来被俘归降。
但因为是降将,又少有统兵作战的机会,曹彬最终并没有达到历史上的高位,前年病逝时,曹彬也不过是辽北兵马司排阵使,从三品的武官,病逝时被追授云麾上将军,圆了正三品之梦。
曹玮就更不再是历史上的曹玮,他反而在军学院时对密监课程更有兴趣,最终进入了密监系统,去年派来了黑海行省任保密局副局令。
而他率领这有着大量密探的商队来到佩列亚斯拉夫的第二天,就奏报上来一个令陆宁震怒的消息。
却是佩切涅格左营的一个都头,偷偷和商队商贾们搭讪,想售卖一些马匹和军资。
佩切涅格游骑兵,每卒两骑的标准,每一都,又额外有十几骑备马,以补充可能病死的乘骑和驼骑。
这佩切涅格的都头,显然是想偷偷出售该都的背骑。
另外便是箭矢,他向齐商打探,每百枝箭矢能出价多少,箭簇都是上好精铁。
这些佩切涅格人,显然就是穷惯了,尤其是出征时,往往一人一马,箭矢更不会有多少,没有的话,就地取材自己制作些木矢都是寻常事。
现今物资充足,他们反而觉得没必要,更打上了战马和军资的主意。
也是两个佩切涅格骑兵营,还是因为成军仓促的关系,是以每营虽然设了监察使,但还是用的佩切涅格人,显然根本没有进入状态。
便是中原各路禁军,有一段时间吃空餉、贪墨军资现象也极为严重,也就是西域之战前,国土好似扩张到极限,多少年偃旗息鼓不再对外征战,令将士们有马放南山的感觉那段时期,除了一直准备对西域作战的西北大营和汴京的京戍大营,其余大营,多多少少都有过这些情况,只是犯案武官职位高低的区别而已。
查办之下,多少人口落地?甚至动用过酷刑处死人犯。
但便是现今,陆宁自也不敢说禁军各部从上到下没有贪墨之鼠,只是高级将领大规模吃空餉倒卖军资等等现象早已经绝迹,只要自己在的一天,也没人再敢铤而走险。
而现今新组建的异族仆从军,有都头这种小武官搞这种把戏,也属正常,只是和中原那些贪官比,他们的手法拙劣的有点不像话而已,就这样想直接售卖给商人?
当然,佩切涅格人,本也会觉得,分给他们的物资就属于他们自己了,而且,很多商贩,真不会管这些,军用物资又如何?只要觉得利润大于风险,军中有人敢卖,他们就敢收。
……
还是努嘉哈的银色毡帐,陆宁见外人现今倒喜欢鸠占鹊巢。
盘腿坐在香喷喷软榻卧絮上,陆宁看着手里文函一言不。
下张保,全身冷汗都被打湿,虽然军纪法规他有所了解,但现今,才感觉到了同乡张丰贪心下想做的事情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左营许多兄弟,都跟他一样,改姓张,而那都头张丰,和他来自同一部族,都是瓦拉汗部落的下层牧民,在部族时,两人关系就很好。
张丰想做的事,有次两人饮酒饮多了,张丰提来着,那时候应该就冒出这个想法了,张保训斥他几句,也没多说,更没当回事。
谁知道,这没两日呢,就东窗事,上午张丰仅仅跟商队里一位商贩打听了下良马和箭矢价格,这到了晚间,亲王口谕就到了,张丰被女卫缉拿,现在也不知道关去了哪里。
张保身旁,站得是左营监察使马逊。
马逊来自最早归附大齐南迁的八部之一的答剌马惕部,小贵族有些文化,现今也是心下忐忑,不敢抬头去看齐人亲王。
陆宁突然看向旁侧,问道:“张丰这个人,你们两个去见了,以前认识么?对犯下的罪过,他又怎么说?”
陆宁右侧,跪坐着两名美貌少妇,都是淡绿袄裤雪白罗袜的婢女装扮,两位明显贵夫人气质的美妇如此装扮,美艳中多了几分可爱婢女的乖巧娇俏,更令人升起驱使她们的快意。
是因为谋叛而被刺客杀死的佩切涅格第一大部邹兀儿部落领瓦拉汗的妻子小阏氏和长儿媳花娇。
小阏氏和阏氏自然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实际上,她比阏氏年纪还要略大一些。
瓦拉汗是内乱后最强大的佩切涅格部落领,是以其夫人也自称阏氏,现今内侍卫处,登记在册的名字为小阏氏。
小阏氏和花娇是真正的婆媳,相差十六七岁,但坐在一起,就好像美艳的姐妹花。
瓦拉汗以一众想跟随他动叛乱的邹兀儿部领都被处死,邹兀儿部落草场耕田地域,改西原县。
一众叛乱领的家眷为奴送去黑海运河督办处,西原县又从中选女奴五人,敬献给镇西王殿下,就是瓦拉汗的妻子小阏氏、独生女儿蕙香,还有他的两个儿媳,大儿媳花娇和二儿媳花媚,还有侄女香岚。
虽然绢册上评价说的是这五个女子都是素有德行,但陆宁明白,这也不过是冠冕堂皇字眼,被献来给自己的,只怕最大的原因,就是都很美貌了。
这五名女子也确实美貌,都是极美的尤物。
现今这小阏氏和其长儿媳花娇,都是淡绿袄裤雪白罗袜的婢女装扮,有贵夫人的妩媚,又有乖巧丫鬟的娇俏,更别有一番诱人。
只是她两个美眸中,都有着隐隐的畏惧不安,刚刚在牢中见到那被严刑拷打后血人似的的张丰,都被惊了魂。
巨灵黑奴炮制犯人很有一套,没生吃了他一条胳膊折磨他,已经是这一年多得主人严令,残忍手段收敛了许多而已。
张丰在酷刑折磨下,还是供认此事和营指挥张保没干系,他只是在喝酒时和张保提过,还被张保训斥了一番。
张保和张丰,都是邹兀儿部牧民,而且,是瓦拉汗分封给长子的聚落牧民,也就是花娇乃是他们自身聚落的主母,小阏氏则是整个部族主母,是以,两女才被陆宁派去见他。
此时听陆宁问话,看了婆婆一眼,花娇小声道:“此人奴婢知道,旧时他便曾因偷窃险些被奴婢砍下了手,是他老母亲苦苦哀求奴婢才放过了他改用鞭刑。方才他见到奴婢,只是悔恨告饶,并无其他言语。”
张保心下立时一沉,这供述,对张丰可极为不利。
心下又有些感慨,曾经在部中尊贵无比更被许多族人视为花神临凡的几位主母,现今,却是成了身似浮萍的家奴,又怎不令人感慨世事无常?
陆宁点点头,其实早就心意已定,淡淡道:“明日午时,在军中执行绞刑,左右两营一体旁观,以儆效尤。”
张保心中悲鸣一声,但是在黑海亲王面前,自不敢为张丰辩解。
陆宁又道:“你两营随我宫廷而动,却辜负亲卫之名,行事荒诞,乌合苟且,孤甚是失望,终不能,因为你两营士卒,孤还要组督战处监督……”摇摇头,“你们去吧。”
张保本来在为张丰惋惜,但此刻,突然便觉得羞愧不已,所谓背负皇恩,便是现今这种感觉吧?
神思恍惚的走出来,脚步极为沉重,都不知道,怎么回了自己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