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虎帮内部出现这样的事,曹猎并没有插手,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已经开始重新审视这位马帮的老当家,重新给这老当家做一个定位。
曹猎甚至在想着,这件案子其实自己真的可以撒手不管了,到最后一定会水落石出,而且这个过程,一定精彩的让自己不虚此行。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开始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
所以他不但重新给骆久虹定位,也开始重新给自己定位。
当他发现把自己摆在一个局外人的位置上之后,这件事就变得更加有意思起来。
之前的案子,是宁军的将军被杀,曹猎此行是专门来处理这件事的。
而此时的案子,是马帮的四当家被杀,曹猎现在只需看着,或许就能把之前宁军将军的案子一并破了。
此时骆久虹起身,看向曹猎歉然的说道:“实在是抱歉,让曹公子看笑话了。”
曹猎摇头道:“这怎么能是笑话呢,我看到的是虎帮中令人感动的兄弟情义,五当家为了找到凶手,明知道会被大当家你责备的情况下,还是在山寨内部调查此案。”
他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令人敬佩。”
这话说的骆久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他,复杂到连曹猎都在怀疑,这个老家伙是不是骂街了。
所以他多看了骆久虹一眼,然后确定,骆久虹又骂了一句。
好在是曹猎才不管这些,这个老当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快要露出痕迹了。
回到自己房间,曹猎才坐下来喝口水,叶小千就跟了进来。
“侯爷,我怎么总觉得这个骆久虹心里藏着什么事情?”
叶小千问了一句,看到曹猎桌子上有点心,伸手过去拿了一块。
曹猎道:“点心有毒。”
叶小千立刻就放下了,曹猎过去把叶小千刚才拿起来的那块抢过来吃了。
“那是我最喜欢的口味,你吃别的吧。”
叶小千:“就这一块点心的事,也要用计?”
曹猎瞥了他一眼,重新坐下来后说道:“我们现在其实反倒是好办事,只看着即可。”
叶小千嗯了一声:“需要不需要我去盯着那个被逐出帮派的五当家秦轲?”
曹猎问:“你觉得,骆久虹希望我们盯着他吗?”
叶小千道:“他当然不希望。”
曹猎:“多以呢?”
叶小千:“所以我亲自去盯着吧。”
曹猎:“别,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边吧,你的职责是保护我,莫不是忘了,对那些人来说,最有利的局面还是把我搞死。”
叶小千道:“侯爷,我在廷尉府受训的时候,也学到了许多兵法上的事,此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要不然我来一招打草惊蛇怎么样?”
“打草惊蛇?”
叶小千道:“我们故意让那些家伙把你干掉,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暴露出来,我们抓人就容易多了。”
曹猎:“这特么的叫打草惊蛇?”
叶小千想了想,忽然醒悟过来:“对对对,这不叫打草惊蛇,把你送出去让他们干掉,这应该叫引蛇出洞。”
曹猎就那么看着叶小千,良久之后他问:“宁王是不是秘密交代了,让你找机会干掉我?”
叶小千道:“这么明显吗?”
他嘿嘿笑了笑后说道:“如果不引蛇出洞的话,那就真的只好是打草惊蛇了。”曹猎:“我不大想听。”
叶小千道:“但我必须说啊.......把侯爷你故意送出去,让他们干掉,这一招显然不大好,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还用打草惊蛇这一招,我们自己人把侯爷你干掉,然后他们一定会被惊着,一旦他们惊慌必然失措,我们就有机会了。”
曹猎:“我谢谢培养了你的人。”
叶小千:“们。”
曹猎:“什么?”
叶小千:“人们。”
曹猎一开始硬是没有理解这个人们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才醒悟过来,然后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不是一个无耻就能教出来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叶小千道:“主公也是其中之一。”
曹猎道:“他一个就顶五个。”
叶小千:“......”
曹猎道:“让李破釜和李沉舟两兄弟分派人手,在暗中盯着秦轲即可,你就不要离开我身边了。”
叶小千道:“咱们来之前,主公跟我说,小侯爷是个不但武功高强且头脑好用的人,一般时候不会用到我太费心,如果主动用到的话......”
他突然严肃起来,让曹猎还有点不大适应。
曹猎问:“宁王的意思是,一旦我主动用到你了,就是实情比较严重了?”
叶小千摇头:“主公的意思是,一旦你主动用到我了,可以跟你要钱。”
曹猎抬起手捂住了心口。
疼,两边都疼,一边特别疼。
县城中。
虎帮的五当家秦轲从衙门里出来之后,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仰天一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是留恋和不舍。
老二孙进甲和老三廖飞江追出来,喊了他一声,他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说什么。
他加快了脚步离开,没给孙进甲和廖飞江说话的机会。
廖飞江看着秦轲那落寞的背影,忍不住遗憾道:“老五也是......他明知道大哥的性子,还是忍不住在咱们寨子里查,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兄弟们还都得说是大哥授意。”
孙进甲转身往回走:“可是这样一来,如果真的有咱们自己人吃里扒外,就真的无所顾忌了。”
廖飞江看向孙进甲,总觉得他这话里有些深意。
秦轲离开衙门之后并没有急着出城,他寻了一家小小的酒馆进去,随便点了两个小菜,然后要了一坛酒。
一个人坐在那喝着闷酒,从下午一直喝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城门都要关闭了。
他好像不打算在城里过夜,这里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吉祥的地方。
所以在城门关闭之前,足足喝了一坛酒的秦轲,跌跌撞撞的出了县城。
没有一个人跟着他一起走,这就显得有些世态炎凉。
非但没有人跟他走,县城里虎帮的人还在私底下议论着,觉得五当家这次确实过分了。
大当家义气为先,什么时候怀疑过自家兄弟,五当家这是开了一个极不好的口子。
夜里,孙进甲又来找骆久虹,想劝劝骆久虹收回成命。
老五在马帮这些年来真的是出生入死,多少次别人完不成的差事,都是老五拼了命去干好的。
有那么多功劳的人,为大家做了那么多事的人,不该就因为只犯了一次错便被驱逐。
结果骆久虹说自己身子不舒服,闭门不见。
孙进甲站在骆久虹的门外许久没有离开,而在暗影处,也来找骆久虹的廖飞江却没有现身出来,他只是站在那默默的看着他二哥。
到天亮之后,孙进甲似乎已经对这县城失去了耐心,他在骆久虹没起来之前,就带着队伍离开了。
这事其实可大可小,没有大当家的命令,孙进甲私自带着队伍回去,这是破坏了规矩的事。
消息报告给骆久虹,骆久虹坐在那沉默了许久,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都老了许多。
可是孙进甲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带着人急匆匆回来的,还带回来一具尸体。
是秦轲。
五当家的尸体被孙进甲的人在城外十几里的地方发现,就躺在路边。
和尤余刃还有那两个亲信随从的死法不一样,秦轲的死相要惨的多。
他的脑袋都被人剁的没有肉了一样,只剩下血糊糊的白森森的头骨。
心口被人捅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刀,看起来烂乎乎的,血肉都碎了。
显然在临死之前,秦轲遭受了极为惨烈残暴的虐待,因为连他的四肢都被打断了,手筋和脚筋也被挑断了。
“我不信这是老五!”
廖飞江眼睛血红血红的吼了一声,嗓音也格外沙哑。
“我不信!”
他大声嘶吼着,声音在县衙大堂里回荡着。
“大哥......”
孙进甲看向骆久虹。
骆久虹双手扶着座椅的扶手,格外用力的撑着才能站起来,那一刻,好像力气都已经从他身上被人偷走了。
两个手下搀扶着他才能缓缓走到老五的尸体旁边,此时此刻的骆久虹,眼睛好像都直了。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廖飞江道:“他们如果故意杀老五来威吓我们,没必要把老五的脸都打烂了,他们是用假的老五来骗咱们的,大哥,你让我现在带人出去把老五寻回来!”
“老五右边胸口上有一道疤......”
骆久虹自言自语了着说了一句,他颤抖着手把那血糊糊的衣服掀开。
当他看了一眼那尸体的右胸之后,啊的叫了一声,然后往后跌倒。
廖飞江一怔,他大步过来,孙进甲比他还快,也掀开那尸体的衣服看了看。
只看了一眼,孙进甲的也跌坐在地,攥着尸体衣服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廖飞江过来扶着孙进甲,想让他松手,可是那只手太用力,僵硬在那了。
“老二......”
骆久虹看向孙进甲:“松手吧。”
孙进甲眼神木然的看向他大哥,然后又木然的转过头看着那尸体,下一息,扑倒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廖飞江劝了好一会儿,孙进甲趴在那哭的声嘶力竭了一样,起不来了。
曹猎等人在旁边看着,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看着。
于是他给了叶小千一个脸色,于是叶小千上前把骆久虹扶起来:“大当家,节哀,别伤着自己身子。”
曹猎过去扶起来廖飞江:“三当家,你也请节哀。”
他又看向孙进甲:“二当家,还是先让人给五当家净面更衣吧。”
孙进甲道:“我......我来给老五擦脸。”
可是那尸体,哪里还有脸啊,整个脑袋就剩下个血呼啦的头骨了。
廖飞江看了两眼,实在是不想再看了,转身扶着骆久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