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那究竟是一支怎样的山贼?
一刻时后,张翟告别那两名酒客,带着几名随行的义士来到街上,沿途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店铺前,都悬挂着‘兄弟会合作店铺’字样的竖匾。
「你走上街头,路边的店铺有一半是与兄弟会合作的……街上的行人,十个有四个是兄弟会的……」
回想起方才那两名酒客所说的话,张翟心中的惊讶久久难以退散。
『……倘若这兄弟会的背后,果然是那黑虎贼,那这股山贼……』
他不知该如何来形容。
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
当日下午,张翟派随行的义士于城内打探有关于黑虎贼、有关于兄弟会的消息,而他自己也行走于街头巷尾,伺机便向路人询问情况。
待黄昏前后,众人汇聚于城内的一家客栈,于屋内汇总所打探到的情报。
当时一名义士说道:“渠使,据我打听,兄弟会在这座县城内口碑极佳,哪怕有种种流言称兄弟会的背后乃是黑虎贼操控,但城内的百姓几乎就没有相信的……”
又有一人说道:“渠使,我看‘兄弟会背后乃是黑虎贼操纵’一事,恐怕并非谣言,今日我去了那黑虎义舍,向居住那义舍附近的百姓询问了一番,有人告诉我,前一阵子入夜之后,只要你在义舍附近的小巷里转悠,就能看到一个罩着斗篷的人,此人会放一枚黑虎贼的信物,只要凭借信物,就能去投奔县北的黑虎贼……”
张翟听得暗暗称奇,问道:“昆阳县衙就不管?”
那名义士摇摇头说道:“曾经有县衙的捕头管过此事,带人抓捕了那人,据说还是人赃并获,但后来,兄弟会的大管事陈财亲自跑到县衙要人,县衙就把那人放了……从那之后,县衙的捕头就不在城内抓捕黑虎贼了。”
“县衙将那名疑犯放了?”张翟吃惊问道。
“估计是迫于民意。”那名义士解释道:“当初县衙释放那名疑犯时,倒是没生什么,但前几日,城内百姓却生了暴动,据我打听,就是因为南阳军的偏将纪荣查封了黑虎义舍,查封了与兄弟会合作的十几家工坊,此事激怒了昆阳人,听说当日有数千名昆阳人围在县衙,要求县衙出面驱逐南阳军,撤销对黑虎义舍、对那十几家工坊的查封……最后颍川郡里派来了一名叫做荀异的督邮,此人出面与纪荣交涉,纪荣遂退出昆阳县城,率军到县北剿贼去了,而被他抓捕的那些人,即黑虎义舍与兄弟会的干事、管事,当日就被昆阳县衙释放,据说县令刘毗还将罪过推给了南阳军,是故昆阳人对南阳郡十分反感。”
“这可真是……”
张翟越听越心惊。
此后数日,张翟与随行的几名义士继续在城内打探有关于兄弟会、有关于黑虎贼的消息。
随着他们的打探,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兄弟会的背后恰恰就是黑虎贼,但不知为何,昆阳县衙却无视了这一点,对兄弟会的展不管不顾;而昆阳百姓更是对兄弟会格外推崇,这导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兄弟会就成为了昆阳县难以撼动的一股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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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张翟才意识到,他小瞧了黑虎贼。
黑虎贼,根本不是一支只有区区几百人的山贼,它比天底下大多数的山贼都要……厉害!
对!
用厉害来形容黑虎贼,张翟认为恰到好处。
因为黑虎贼作为一支山贼,它做到了‘民不惧’、‘官不举’的地步,看似只窝在县北的应山,终日只对山下过往的商队下手,抢一笔买路财,可实际上,这帮人早已将手伸到了县城,披着‘兄弟会’的外衣,控制了大半个昆阳县。
实在是……叹为观止!
『……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什么大善人陈虎,还有兄弟会的大管事陈财,黑虎义舍的管事马洪,这些人通通都是黑虎贼……甚至于,就连昆阳县的县衙里,也有黑虎贼的人,否则县衙不会对黑虎贼不管不顾……莫非黑虎贼竟暗中控制了当地的县令、县尉与县丞么?』
在落脚的客栈内,张翟负背双手来回踱步,思索着这件事。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
张翟摩拳擦掌,心情有些振奋。
原本他来昆阳,只是想看看黑虎贼何德何能居然能够惊动王尚德,使王尚德派出一支两千人的军队跨郡围剿这股山贼,直到他打探了有关于黑虎贼的情报,他这才意识到这支一支他从未见过的山贼。
于暗中操控一个县的山贼,谁敢相信?
想到兴奋处,他立刻召来了随行的几名义士,问道:“何璆,昨日你曾说过,兄弟会大管事陈财,平日里大多都呆在城南的兄弟会工坊?”
“是。”名为何璆的义士点点头,旋即问道:“渠使,你想去见他?”
张翟点点头,沉声说道:“我想通过此人去见见黑虎贼的领,周虎。……此人不简单,不动声色将一个县掌控于手中,你等可曾见过这等山贼?若能说服那周虎倒向义军,我义军便能得一员大将!”
听到这话,或有一名义士说道:“渠使的想法虽好,可眼下那纪荣正率两千军卒围剿黑虎贼的老巢,听说黑虎贼只有数百人……”
仿佛猜到了这名义士的心思,张翟摇摇头说道:“就算黑虎贼的老巢被南阳军攻破又如何?其根基犹在,兄弟会就是黑虎贼的根基,只要兄弟会仍在,黑虎贼就不可能被彻底击溃……”
当日,张翟亲笔写了一封信,旋即带着何璆等几名义士,来到了城南的兄弟会工坊。
此时,城南工坊已恢复了经营,待张翟等人走入工坊时,他便看到工坊内有数百名当地百姓在工作,或缝制皮革,或缝制旗帜,十分忙碌。
注意到张翟等人,工坊内立刻就有一名额角有疤的男人走上前来:“足下有何贵干?”
看了一眼对方额角那仿佛被兵器所伤的伤疤,张翟不动声色地说道:“在下张翟,乃是初到贵地的商贾,听说贵会陈财陈大管事的名,特来拜会。”
见张翟自称是商贾,那男子脸上立刻就带上了笑容,抬手请到:“大管事就在那边的隔间,我领诸位去,请。”
“请。”
在那名男子的带路下,张翟等人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隔间,只见那名男子推开门,朝着屋内喊道:“老……呃,大管事,有一名姓张的商贾来拜会你。”
“请进。”
在得到允许后,张翟带人走入屋内,此时他便看到一名身材略显消瘦的男子热情地迎了上来,拱手施礼道:“在下陈财,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张翟抱拳道:“在下张翟,乃是外乡的商贾,初到贵地听说陈管事的大名,特来拜会,希望能与兄弟会取得合作。”
“好说好说。”陈才哈哈一笑,热情地上前握住张翟的手,似乎是准备拉着后者到座位坐下。
本能,使得张翟下意识地挣脱。
“……”
陈才愣了愣,颇有深意地看了几眼张翟,又看了眼张翟身后的何璆几人,旋即徐徐退后几步回到桌旁,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猜张老贾,恐怕并非是一般人物……”
见对方显然起了戒心,张翟改拱手为抱拳,轻笑着说道:“请莫要见怪,张某并无恶意。”
“……请坐。”
深深看了一眼张翟,陈才抬手邀请张翟入座,旋即,他在张翟的对面坐下,带着几许戒心问道:“不知尊驾来见陈某,有何贵干?”
见此,张翟也不藏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摆在二人面前的桌案。
陈才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就瞥见那书信的封皮上写着‘黑虎寨领周虎亲启’的字样。
陈才微微色变,但很快就恢复常态,摊摊手说道:“在下不明白。”
见对方虽然面色微变但总算还能沉得住气,张翟心下稍稍提高了对黑虎贼的整体评价,他微笑着说道:“请莫要怀疑,张某并无恶意,只是诚心想见一见这位,与他做一番合作。”
看看张翟,又看看桌案上那份书信,陈才压低声音问道:“你……尊驾究竟是什么人?”
张翟笑了笑,故意说道:“你等在南阳郡假冒我方名义传播谣言,今日却问我是什么人?”
“……南阳郡?”
陈才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后眼眸中闪过骇然之色,他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荆楚叛军?”
“是义军。”
张翟微笑着,以不容反驳的语气纠正了陈才的话,旋即起身告辞道:“请转告贵方领,张某并非是来追究贵方先前的某些行为,而是希望与贵领交个朋友,请他务必抽出空暇与张某一见,或许贵我双方能合作做一些事也未可知……张某在城内杨柳巷的‘昌记客栈’等陈管事的好消息,告辞。”
“……”
陈才面色紧绷,目送着张翟等人离开。
当日下午,陈才便离开县城,带着张翟的书信回到主寨,将书信交给了赵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