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操进位魏公以后,原本属于相府宿卫的虎豹骑,整体转入魏公国的中军体系。为了配合魏公国迅速膨胀的力量,虎豹骑的规模扩充了许多,已经做不到像当年那样只从军功卓著的百人将中择选成员。但他们的装备和训练水平,仍然远迈群伦。
这些骑兵们个个都着绘有猛兽图案的铁铠、铁盔,连战马也披着皮铠,甚至有些还使用铁制的当胸、面帘。他们手持种种精良的长矛大槊,很多人都像领曹真一样双手握持武器,只用双腿操纵战马。
而在他们对面的陈到所部,半数为河北、中原的战士,是汉中王数十年周旋转战,所积攒起的精锐之士;半数为凉陇豪杰,乃是近数年来玄德公对陇西和羌胡各部不断经济渗透的成果。这支人马平日里俱都归属在白毦兵的序列中,受到汉中王的恩养,授以坚甲利兵,委以安危之任,早已决心誓死相报。
两军在旷野间快速接近。
间隔数里,各自身在重重遮护之中的曹操和刘备,都清晰地注意到了,两军看似对向疾驰,其实奔行的角度、速度都在不断变化。曹真一方几次试图斜向切过拦截,继续突击刘备军的左翼;而陈到一方则数次根据曹真的调整而改变己方动向。
只这细微难查的几次变化,足见双方都有极具骑战经验的将领,和意志坚凝、紧随主将毫不犹豫的出色士兵。
但马匹对向奔驰的速度太快,留给他们互相制约、应对的时间很短,顷刻间,两军持续迫近。在一阵箭雨对射之后,所有的将士都把长兵平举,尽量向前突刺。远远望去,就像是两头巨兽在滚滚烟尘之中,忽然暴绽起了周身钢铁鳞甲。
下个瞬间,两支骑队撞击到了一处。
可以看到,两支骑队的最前方,各自都有武勇格外出众的骑士为先导。这些骑士敏捷地挥舞武器,将对面的敌人刺杀下马,同时策马穿插进对方队列的空隙,继续深入。
很多人眨眼就冲过了两排、三排队列,而在身后留下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人体坠马的闷响。
随着乱世群雄渐渐殄灭,能够留存下来的强者,无不注重军队建设。这些年来,无论刘氏、曹氏还是孙氏,其麾下本部诸军的指挥体系日趋完善、装备日趋精良、战斗意志日趋稳定,各种厮杀搏战技巧也得到不断总结、提炼和训练。
如果拿此刻对战的虎豹骑和白毦精兵,放到数十年前群雄初起的时候,任何一支军队都足以对抗十倍甚至更多的敌人,足以在难以想象的危难环境下斩将搴旗,纵横不败,支撑起一个煊赫一时的强大势力。
但此时此刻,这些百战精兵只是一场大战前夕微不足道的消耗品罢了。
正因为所有人都处在相当高的水平上,许多分明具备百人之勇、足以在某些场合赢得绝大威名的出色将士前仆后继地战死,死得与寻常小卒并无区别。死因只是运气不好,或者遇见了同样的强手。
随着两支骑队互相楔入,有人被飞刺而来的长矛刺穿,整个人被冲力带得脱离马鞍,向后飞坠,随即被后方无数跟进的铁蹄踏作肉泥。
有人虽然躲过必杀的突刺,却受到矛槊两边锋刃的割伤,将近尺许的巨大锋刃轻易就撕裂他们的皮肤、肌肉和血管,当他们鼓勇继续冲击的时候,血液从伤口里喷涌出来,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还有些人虽然保住了自己,却保不住战马。陈到将一名曹军骑兵刺翻之后,就现胯下战马开始放缓脚步;但他来不及低头看,先竭力催马,冲过了第二名曹军骑兵的拦截,并将之斩杀。
这时候他才有暇低头去看,只见一条巨大无比的血口,从战马的胸前一直向后延伸,几乎割断了右腿上方的全部筋腱,最终透入脏腑,使得腥气扑鼻的鲜血汩汩流出,将战马的前腿和胸腹染成了通红。真不知道这匹战马是怎么坚持下来,继续冲刺数百步的。
陈到在战马倒下之前跳了下来,拔出缳刀,摆出步战的姿态。好在他的从骑立即赶上,牵来一匹无主的战马给他。陈到跃身上马,回头看了看,受伤的战马侧身躺伏在地面,没有嘶鸣,只是勉强抬头望望主人,硕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相对来说,曹军骑兵对身披甲胄的正面对冲更有经验些,他们的武备也更适合这种局面。当陈到呼喝着重新集合部下的时候,曹军骑兵虽然也死伤甚重,但他们的冲击势头甚至没有被打断。他们没有停步,而是继续向西,试图冲刺刘备军的左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