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摔得头昏眼花,手上不停,将大盾和长刀乱舞。饶是如此,肩膀、后腰两处微微一痛,已然受创。
好在他所穿戴的铠甲远比寻常将士要好,坚固异常,关键时候真如多了一条性命也似,两处破入的锋刃都不深,只造成了皮肉伤。
他闻风辨音,接连侧身,避开三四支短矛的戳刺,左手大盾奋力格挡,架住砍来的一柄长刀。
这大刀来得猛恶,硬生生砸开了大盾边缘的铁箍,震得丁奉手臂麻木。持刀的曹军勇士用力抽刀,可刀身嵌在了盾牌的木板缝隙之间,一下子没收回去。
他抽拔第二次的时候,丁奉藉着他收回的力道猱身而上,右手向前疾探,将缳刀搠入了他的小腹。
刀身在里面上下一搅,那曹军勇士便出惊天动地的狂吼。
丁奉随手抛开盾牌,双手握住刀柄,推着那勇士往后。那勇士竭力挥刀劈砍丁奉的后背,可他的力气迅速削弱了,刀锋和甲胄、兜鍪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却没办法杀伤。
反倒是他的庞大身躯向后连退,把沿着甲板边缘的曹军全都撞得乱了。
随着两人的对抗,温热的血液顺着丁奉的手往下淌,伤口很快被撕扯扩大,有长长的、粉红色的东西淌落到外头,黏糊糊、滑溜溜地贴着刀身往下坠。
那是敌人的肠子。
丁奉狞笑着将之拽了出来,随即飞起一脚,将惨叫到失声的曹军勇士踹入船舱里。
此时他的同伴们也将桡钩、套索等物取出,纷纷攀登上船,放手大杀。
丁奉弯着腰追进船舱里,又杀透了船舱,从后头的舱门出来。舱里的水手、士卒被他的勇猛气势所迫,齐齐后退,无不骇然。
以个人的武艺而论,丁奉还算不上当世的一流人物,雷远本人也不强求领兵主将的武艺,而更注重培养他们的领兵之能。但有些才能仿佛天授,丁奉每次上阵,其充盈的胆气、一往无前的锐气,却是任何人都能体会到的。
交州军中有些勇士,平日较量武艺能和丁奉相抗衡;但真到了身当锋镝的场合,谁也及不上丁奉。
待到丁奉再往前时,不晓得哪个水手先了声喊,翻身就往船舷外的水里跃去。
丁奉拄刀站在船尾,威风凛凛地四面观看,只见整条船仿佛被血洗过也似,完全落入了自家掌控,而曹军其余的船只都在退后,并不敢继续战斗。
他满意地哈哈大笑。
笑声中忽然想起一事,忽然又一阵揪心。
“冯斐!冯斐!”他大声喊道:“带一些人,把这艘船用起来!另外,再看看我们救下的那些溃兵,有谁能回话的,就带来!”
冯斐高声传令,众人在水上呼喝传达,叱咤间,那些乘舟逃亡的将士被叫到了这艘艨艟上,因为有多人重伤,来的只有三五人。
丁奉踏着甲板上黏稠的血,凝视着翻入船里的人。
眼看此人光头纹面,相貌丑陋可怖,竟然是个南蛮?
“王佐呢?”丁奉沉声问道:“适才不是还在向我招手的吗?”
“死了。”那蛮人盘坐在船板上,疲倦地道。
“……那,贺将军那边情形如何?你可知道?”
“死了,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