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淳此前在筑阳时,就曾与马石冲突,被痛打了二十军棍。
这几年来,荆襄本地武人与北方武人冲突的情形很常见。满宠父子本身也更信任来自中原的将校,而荆襄本地军官很少有被提拔到高位的。由此一来,军队中的矛盾一直存在,而且是公开化的。
前几日曹真所部赶到以后,从汉水上游不断派遣将士乘坐小舟、木筏顺水南下。他们声势不小,途中难免遭到荆州水军军船的大肆屠戮。
襄阳城中守军固然感谢曹真的竭力援助,却也有许多荆州籍的将士为此暴跳。他们声称,下命令的都是河北人,而坐在木筏上送死的都是襄阳人。军中固有慈不掌兵之说,可河北人拿着荆州人的性命开玩笑,未免太过分了。
廖淳这个襄阳人算是其中运气极好的一个。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抵达襄阳城,还得满宠看中,由都伯而至曲长,隐然成了率部支援襄阳的功臣,看到了职位提升、光宗耀祖的前程。
结果战事稍现转机,以马石为的河北邺城武人悠然乘舟而来,俨然要夺取支援襄阳的大功……这叫他如何承受?
廖淳顿时狂怒,以至于失去了理智,开工搭箭射击城下军将。结果虽然没射中马石,却伤了马石身边另一名披甲的都尉。
这就完了。
军中等级森严,最重上下之分。廖淳这个临时任命的曲长,竟然向来自邺城中军的军将动手,这是死罪,谁也救不了他。
哪怕是汝南太守、奋威将军满宠本人在此,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曲长而得罪中坚将军曹真的部属。毕竟眼下这时候,朝廷中枢的局势极其微妙,满宠不会在这时候办傻事!
为了安抚城外暴跳的曹真亲将,廖淳只有死路一条。
满伟叹了口气。
他对左右道:“带着此人。我亲自出城,迎接马都尉!”
左右无不悚然,知道满伟是要当场斩廖淳的级,以缓和与曹真直属亲将的关系。
虽说这廖淳自家取死,可他毕竟是秉承满伟的意思,在阻止曹真所部入城。满伟如此决断,一时间,众人都有些窒闷,城头气氛压抑。
满伟顾不得与众人解释,匆匆下城,连声喝令搬开门洞内封死城门的土袋。
那马都尉带着部下,就恶狠狠地站在城外。
片刻后城门开启,他没等门扉大开,就踏步入来,手按着腰刀,直站到满伟身前。
纵然门洞中光线昏暗,满伟也看得清,此人面如黑铁、肩宽臂长,脸上杀气腾腾,绝对是久经沙场的老练武人。
马石麾下的将士们紧随入来,也不言语,直接列着队,大摇大摆地往城里去。
满伟部下有几个亲兵站在门洞中央,口称要带路,一时没有闪开。那批将士便毫不客气地撞开了他们。有个亲兵忍不住抱怨两句,立时脸上挨了几下脆的。
其余数人当即识相,注意到了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赶紧收声,围拢到满伟身旁小心伺候。
待到部下们尽数入城,马石沉声喝问:“奋威将军在么?为何不来迎接?”
区区一个都尉,也敢叫二千石迎接?满伟心中不快,但他自知廖淳伤人在前,怎么着都是理亏,于是按捺住情绪,回道:“家父出城追击关羽,不在城中。”
“前将军呢?”
“乐将军体弱,前几日登城鼓舞士气以后,病势愈沉重,已经难以离榻。”
“那……如今负责襄阳城守备的,是谁?”
泥人也有土性子,何况满伟也非寻常小卒?他略微提高些嗓音:“正是在下,校尉满伟是也。”
那马石仿佛松了口气:“好,好极了。”
满伟待要再说什么,马石猛地抽出缳刀,从满伟左侧肋部猛地刺进去,刀刃斜着插进了胸膛。
满伟呼吸一紧。那刀刃细而长,他却感到通体凉,身上一下子就软了。
他猛地瘫倒在地,意识还清醒。
仰面朝天,只见身边诸多“援军”一起动手,瞬间将他的部下们尽数杀死。、
马石将长刀从满伟的肚腹间抽出来,转而划开捆绑廖淳的绳索。他将塞在廖淳嘴里的碎布扯出来,哈哈笑道:“廖主簿,别来无恙乎?”
廖淳活动着手脚,沉声道:“乐进不足为虑,我们先取武库,然后急攻西门!我亲自带路!”
这廖淳怎么又成了主簿?他是谁的主簿?他……他真是个奸细?这马石又是谁?
拔刀带来的痛楚一波波地冲击着满伟的头脑,让他的思绪渐渐迟钝。
而马石扶住满伟的肩,先把他头上的兜鍪摘下来扔在旁边,然后连着砍了好几下,把他的脖颈完全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