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胖商贾倒不觉得尴尬,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大概提到了益州南中所出的什么货品。身边几人颇觉无聊,只礼貌性地赞叹一下,只有两人彼此递着眼色,大约是对那南中的货品生出了兴趣。
雷远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外间情形,喝着茶水,消磨一点时间。这些年来他忙于军务,很少有现在这样的闲暇,能近距离接触寻常商贾,听些各地风闻。听着听着,一时兴趣盎然。
之所以停留在蓝田的驿置,是因为一行人所用的辎车,这会儿终于还是坏了。邓范正陪着几个驿丁,在后头想办法修理。不过,这会儿已是黄昏,就算修理完毕,怎也得明早才能继续上路。
到了蓝田,距离长安咫尺,当然没必要再用邓范的名义行路。雷远亮明了左将军、新宁侯的身份,和部下们直接占了驿置来用。而赵襄则趁这时间,见缝插针地召见了庐江雷氏下属商队派在关中的两个管事。
雷远平日里精神都在军政,近年来很少特别关注家族中的庶务。他这会儿才刚晓得,自家宗族的商队也已经把手伸到关中了;甚至也刚晓得,自己的夫人管束家中事务如此严厉,手段简直像是雷远在后世小说中见到的大女主。
他侧耳听听内院偏厅的情形,觉得应该是差不多到了尾声,这才站起身来,准备过去看看。
刚进了内院,距离偏厅门口还有好几丈,就听得赵襄仍在疾言厉色:“交州的蔗浆,还有比我家更好的么?明日我就进长安城,亲自去看看东市的情形,若是你敷衍塞责,哼哼,少不得请出家法!”
两名管事连声称是,叩如小鸡啄米。
待到赵襄哗啦啦地翻看簿册已毕,一挥手,两人才如蒙大赦,满头大汗地出来。见到雷远,两人少不得又伏地行礼。
雷远认得其中一名管事本是周虎的下属,曾经在乐乡县办过不少事,资历很深。不过,婚后赵襄主内,权柄在握,这些管事若触怒了赵襄,雷远也救不得。于是他只微微颔,什么都不说,让这两名管事去了。
又过片刻,赵襄才气哼哼出来。
也不知怎地,她这两天火气有点大,看谁都不顺眼。眼看着雷远笑眯眯地过来,顿时没好气地道:“郎君不是说,要给阿诺讲讲关中厮杀旧事么?怎么有暇到这里来?”
“阿诺说,想出门逛逛,见见关中风景。我让叱李宁塔陪着一起啦。”雷远笑着走近,去拉赵襄的手:“夫人,咱们也去走走?”
“我哪有时间闲逛!那些簿册,今晚都得看过才行!”赵襄拍开雷远的手,继续没好气地道:“叱李宁塔那厮,只知道吃!只有他陪着阿诺,我可不放心!你去把阿诺叫回来!”
“是是是,夫人说得是。”雷远拔足就走。
在雷远夫妻两人谈话的时候,阿诺和叱李宁塔已经逛完了半个蓝田县城,叱李宁塔在一处酒肆埋了条猪腿边走边吃,这会儿已经吃完了。
自从结婚以后,他比往日要过得讲究些,比如吃完了肉食,要用匕剔一剔牙。
雷诺仰脸,看着叱李宁塔站定了剔牙,等了一会儿,他不耐烦地拍了拍叱李宁塔的肚子:“宁塔你好了没有?好了就跟我来!我们出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