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乘坐巨舟横行四海,开辟前所未见的广阔世界,比骑马奔走于原野要更加痛快。而一艘好船的价值,恐怕也比一匹好马更高些。
前些日子阿诺在武关道上见到了曹军溃兵,那凄惨模样立即使他想到:以父亲的英武,曹兵还能作恶到几时?这乱世很快就要平定了吧。到那时,我这一身武艺和胆量,又该往哪里去施展?
还是得往大海中去,大海无穷无尽,海中有的是财富,也有的是敌人!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阿诺还是个小孩子,看看船,就很高兴了。
近数月来,长安城周边紧锣密鼓的建设和恢复,自然少不了木料。灞水上游的终南山里,便是巨木宏材所出。所以阿诺跟随父母经过灞水时,便注意到了灞水上往来运输巨木的舟船。
长安周边,于前汉就有舟船漕运的记录。其盛时,大船万艘,转漕相过;东综沧海,西纲流纱,可见长安不仅是陆上运输的中心,也是水路航运的重要节点。
只可惜,终究经过了乱世摧破,早年的漕运体系和船只,早就荡然无存了。这会儿用来运输木料的船只,抵近了去看,其实和荆州水军常用来运输粮米的舟船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船体上铺厚实船板,以便安置木料罢了。
“这不行啊!这不行!”阿诺站在码头上左右看看,摇头叹气。
这些木料用途重要,码头上自然是有士卒守卫的。就在雷远等人进入蓝田县城的当口,码头周边又来了一批甲士四散护卫,但看着叱李宁塔一身戎装的威武模样,又看着阿诺理所当然地走来走去,一点都不生分……一时不知这孩儿什么来路,故而竟没人来管。
于是阿诺大摇大摆地跳上一艘船,看看船底,抽出短剑,戳一戳船板。这动作,是他见交州水军老卒做过的,他虽不解其中蕴意,学个样子不难:
“嗯嗯,这木料也不好,没有阴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散架啦,这些都是破船!”
他虽在交州长大,口音倒没有被带偏,张嘴仍是中原腔调。说得如此大声,边上一圈人都听到了。人们不知这半桩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哪来的胆子大放厥词,顿时无不哈哈大笑。
“这船不好么?”阿诺身边有人问道。
“不好,不好。”雷诺连连摇头。
“可这已经是很大的船啦!只比我在益州见过的小些。”
“益州?益州哪来的大船?你眼界小啦!”阿诺嗤之以鼻。
说到这个,阿诺兴趣十足,当即指着眼前的舟船比划道:“这船既无龙骨,也无隔舱,放在我交州,不不,放在荆州,也是最劣等、最普通的一种。益州那边的船只当然要好些,但限于峡江道中的重重暗礁风险,也造不多大!”
说到这里,他转身看看问之人,见是个身材颇为肥胖的少年,衣袍颇显华贵,约十四五岁模样。
阿诺一向不怕生,当即拉着那少年,站在船身旁边以步丈量:“咱们走一下看看,数一数……二十步!对吧,这艘船就只二十步!如今荆州水军有载兵数百人的楼船二十艘,每一艘头尾都过百步,宽过二十步!那才是内河中的好船!至于交州,嘿嘿,你见过一万斛的船么?”
“一万斛?”
那肥胖少年下意识地要伸出手指头掰一掰。随即又放下双手,正色道:“那真是很大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