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那年那晚,元祏血溅城楼之前,恳求他饶过他妻儿的画面来。
他想起,他明明知道王府被灭门之事与景泰帝脱不了干系,却选择放任不闻。
难道,他真的错了?
不,他没有错,错的是眼前这个阴狠毒辣,无情无义的逆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太上皇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戴权抬头,正要回话,才现太上皇这话并非对他所说,赶忙伏作鹌鹑状。
“儿臣无话可说。”景泰帝阴幽幽的道。
他的无动于衷,使得太上皇彻底压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一拍龙案,喝道:“好一个无话可说!你做下的这些丑事,朕多听一个字都觉得恶心!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朕真后悔当初没有将你同那女人一道赐死,也免得现在,朕连死了也无颜去面对太祖与先皇!”
为君者,当守仁德,口不出恶言。
此时,太上皇亲口说出这般恶毒的话来,可见心头的怒火有多么炽盛。
朝臣及侍卫太监们,全部缩身作不闻之状,以免殃及池鱼。
景泰帝终于抬起头来,他直视着太上皇,忽然笑道:“这么多年,父皇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呵呵呵,父皇说的不错,有其母必有其子,呵呵呵……”
景泰帝态若张狂,他的眼中,带着无言的泪水。
“但是父皇别忘了,除了‘有其母必有其子’,还有另外一句话,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
父皇辱儿臣生母之时可曾想过,儿臣从小到大,连母妃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所能看见和听见的,全部都是父皇的丰功伟绩和教导。
所以,若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倒不若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皇觉得我说的可对?”
“儿臣是做了丑事,一些有时候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恶心的事,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不是父皇从小交给我们的道理么?
父皇,当初您的皇位得来,何尝不也是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一番父子、手足相残?
如今,父皇不是一样被世人尊崇为圣明之君?
儿臣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效仿父皇罢了!
至于三皇兄,他逆上作乱,y辱母妃是真,事败之后举兵作乱皇城也是真,哪一件又是儿臣逼迫着他去做的?
他所犯的罪,没有一桩比儿臣轻。只不过因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在父皇的心里,他倒成了孝子贤孙,而儿臣,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殊不知,儿臣身上所有的罪孽,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才是真正的罪人!!”
景泰帝歇斯底里的喝道。
这么多年了,埋藏在他心里的痛苦与仇恨,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向世人展露。
李守善叹息道:“纵然如此,义忠王爷已死,稚子何辜,陛下竟然能对义忠王爷留下的遗孤下如此毒手……”
李守善活的长,当年的事知道的多。
他知道,当年义忠王爷一共有七个子嗣,全部都没有成年,却都葬身在那一片火海当中。
景泰帝回头,冷冷的道:“y辱母妃,诞下逆女,举兵谋反,如此逆行,难道他横剑一刎就能一了百了?
自古以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他功成,其妻儿何人不坐享其成?
如此,他既然失败,自然该一同陪葬,又有何辜?
就算我不动手,想来英明的父皇也决不允许他们这样耻辱继续留在世间,左右不过是一杯毒酒赐死罢了……”
李守善无言,他已经看出来,景泰帝情绪已经彻底失控。
而且,他几乎已经将所有罪责承认,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再问了。
他看向太上皇,想要让太上皇做最终的决断。
太上皇却道:“丽妃所生之女,当真,是元祏的么?”
一句原本应该没什么意义的问话,却令景泰帝神色一收,略微沉默下来。
“是元祏的么?”
太上皇复问戴权。
戴权面色一变,却叩头道:“这个,奴才确实不知。”
不是不知,而是不敢确定。
这个问题,估计只有丽妃自己才清楚,但是,她显然不可能告诉他。
不过,戴权心中有些猜测。
当初,陛下连义忠王府才不到一岁的小王子都不放过,为何却偏偏放过了身为“孽种”的十一公主?
他可是知道,当年的事情之后,十一公主一直活在民间,直到前不久,才传来她不幸身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