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戏还没开场,云想衣和赵萦也就嗑着瓜子当看客。
两方看起来都是经常混迹在茶肆酒楼的街坊,辩论起来头头是道。
以穿蓝衣服的瘦削文人为的这一派,是维护礼教传统的,主要表达从古至今没有女子封王拜相的先例,如果长公主这样的也要封爵,那礼教就会乱套。
穿皂色衣衫的五短汉子却表示异性的将领都有世袭爵位,为何为国牺牲的长公主却不能得一个世袭的封号?如此身为皇家人岂不是还亏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蓝衫文人被怼得声音都拔高了,“当年打江山也是为了支持先帝,长公主是先帝的骨肉同胞,她为先帝创业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她的付出也是天经地义!”
皂衫汉子冷哂起来:“长公主是先帝的骨肉同胞不假,但若她是个男子,即便是手无寸功,按礼制也会封个王爵。她是女子,封个公主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一个公主为国立了大功,一路过来与众多将领共赴生死,难道就不该行赏了吗?”
云想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汉子穿着粗布衣褂,见识却不同市井小民,她禁不住为他鼓起了掌。
她这一带头,座中又有陆陆续续的掌声响起来,还夹杂着许多妇人女子的喝彩声。
青衫文人见状脸都急红了,梗着脖子说道:“那照你这么说,大梁还得有个女王公?那以后,宫中再有公主,是不是也能按照嫡庶长幼参与皇位继承?如此一来,牝鸡司晨岂不是也能被允许?!”
这种话真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云想衣与赵萦对视一眼,皱了眉头。
正琢磨着要不要搭腔,这时候却有一道声音慢悠悠地插了进来:“那照你这么说,太后娘娘创立的花月会,是为了牝鸡司晨?”
小老百姓的谈话里一旦扯上后宫贵人,总归是显得事态有些严重了。
这番话吸引了许多人看过去,原来这是临近青衫文人一桌上的一位看客,是个二三十岁的绸衫男人,看着眉目温和,手上戴着大扳指,一副富贾的模样。
这人这时候转过了头来,带着一丝明显不赞同的微笑望着青衫文人:“当年的功臣们可从来没有一人说过这种话,长公主牺牲在沙场,与她同袍的将领谁不为她落泪?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曾为国冲锋陷阵,也不曾为国洒下半点血汗,你知道一个女子面对敌人千军万马,不但要保住自己性命还要击退他们,有多么艰难吗?
“在你眼里,她是个女人,所以她的付出也变得没有价值?你有什么资格来点评一个为国捐躯的女将有没有资格受封?
“别忘了,你今日能够坐在这里安然自在地吃茶唠嗑,听曲赏戏,不用忧心盗匪,不用担心世道,这其中不也是承了长公主的一份恩?”
这男人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已经隐了去,转而眼中盛满了不屑之意。
说实话,云想衣被这番话给听呆了。她不能不承认,这男人所说之言每一句话她都赞同。这世上就是有太多的人,自己挥不出任何价值,点评起别人来却是头头是道。
关键是,长公主的付出与别的功臣能将比起来有什么区别?她一样是凭血肉之躯与材质奋勇抗敌,难道战场上,敌人还会因为你是女人让着你吗?
真是不出来不知道,原来当今世上有这番见地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两个人心里都有相同的看法,并且有了几分好奇的心思。不过还没有等她俩有更多的念头,这人已经站起来,在淡淡扫了一眼那青衫文人之后,就往外走了。
赵萦连忙使了个丫鬟跟上去。再看在场的看客们,仍然在议论纷纷,而方才的青衫文人,面色窘迫,嘴里不知咕噜了几句什么,也悻悻地起身离去了。
赵素吃午饭的时候,云想衣和赵萦就结伴走了进来,跟他说起了这个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