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也不知道人群外的小把戏,慕容翊挪动身体,彻底挡住了她看见容溥的可能。
她在画上添上了送饭旳女子,祈愿的女子,帮助卸甲的女子,准备食物的女子
周围人们纷纷赞扬:“如此甚好。”
“画境画意,因此更加完满。”
“都是贤良的女子”
依旧是那个怯怯的声音,“我觉得不好”
众人齐齐扭头,又看见永远怂却总是有话说的简奚。
“这画里女子都是附庸。”她闭着眼睛,不去看众人各异的目光,如此便有勇气道,“我不喜欢”
人群里嗤笑声像风一般卷过。
有女声尖锐地道:“哗众取宠!”
铁慈回头,看见正是那个高傲的李家远房小姐。
但也有人没有笑。双胞胎若有所思,方怀安皱着眉头,祁佑似笑非笑。
简奚指着画道:“为什么不能有女兵女将?为什么凯旋的人不能有女子?为什么女子就只能洗衣浆裳,伺弄灶台?”
一阵沉默,半晌有人道:“女子天生弱质,当为男子所保护,何必强出头”
“我不知道什么叫强出头。”简奚道,“我只知道当初皇太女以平民身份入学,一开始饱受欺压,是她用优秀学业和有力拳头镇服了书院恶霸,改掉了书院里无数不在的等级制度,拔掉了掌控书院权力的萧家和豪强势力,为贺太傅和他沉冤多年的夫人找回了清白,最后还给我们一个清朗新鲜的书院。我不知道她哪里弱,哪里需要保护了?”
“皇太女岂是寻常女子可比”
“那曾在比箭场和书院遇袭时冲在前面的西戎女和卓和燕南女世子呢?那在永平和太女并肩作战,互相呼应,历同袍栽赃背叛而不悔的狄帅呢?还有那在书院改建中出力的女学生们,在太女被拦在盛都城外冒险接应的盛都女子们,在狄帅逃亡时不顾生死将她藏在村中保护了一个月的农妇们她们是寻常还是不寻常呢?”
万众无声。
怯弱的女子站在人群正中,不知何时忘记了后退和躲藏,苍白的小脸上泛着薄红。
半晌,有人鼓掌,是那对双胞胎。
两人笑得十分真诚,眼眸弯弯。
铁慈笑了笑,走了开去。
如果这是一场考校,现在已经决出胜负了。
她情绪有些低落,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事某些人,想着时光如刀,刻错了谁的模样。
人群渐渐散开,简奚带着微微的兴奋走出来,顺着人流奔向食堂。
外卖业务还在开展,食堂现在有个专门的窗口作为外卖窗口,以免在吃饭高峰期占用了学生的位置,一些穿着黄色小马甲的学生背着统一制作的竹木小箱子,箱子里是用竹木饭盒打制的外卖盒,他们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将食物送到需要的宿舍去。
书院依旧有甲乙丙堂,按学业成绩来分班,但是吃饭已经一视同仁。
参观完跃鲤独有的外卖业务,和一个山民外卖员订制了一份野味晚餐,简奚顺着人流,看了藏书阁,在校场射了箭,参观了那间已经空出来的著名的戊舍。
戊舍最后住的那几个人,除了皇太女外,容溥做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长,戚元思目前在西戎和永平交界处,带着一批人引水造田开采矿产,是西戎王丹野的座上客;杨一休外放了县令,田武在太女九卫中混得如鱼得水,选拔了一批善骑射的九绥男儿入了九位,现任指挥使夏侯淳十分喜欢他,不止一次说过要去永平做上门女婿,把九卫交给胖虎。
更不要说铁慈和慕容翊。
戊舍成了传奇。
人人都想亲眼看一看传奇,用一用院长用过的书案,摸一摸戚元思用过的弓,在皇太女的床上坐一坐,悄悄和同伴说一说那些院长和太女和慕容翊之间不能说的故事。
据说现在书院的学生,还有人专门申请去住戊舍的。
等简奚从人群里挤出来,鞋子都差点挤掉了一只。
跃鲤现在能这么火爆,说到底托赖皇太女之功,皇太女的传奇事迹越多,书院的光芒越闪亮,当初三大书院中排名垫底,现在策鹿和鸣泉酸到不行。
简奚最后去往那最热闹的舞雩池和留香湖。
舞雩池前有个牌子,上书“流墨献身处”,无数学生挤在一起,争抢嬉笑着喂鱼,几乎连落脚处都没有。
留香湖前的天鹅队伍又壮大了,一个个肥得走不动路,湖边有流墨的衣冠冢,有一块精致的小小石碑,上头是前任朱山长亲自为爱宠写的诔文,爱好书法的学生趴在石碑上拓印,石碑前堆满了一束一束的小小的野花。
简奚也送上一束野花,心里想作为一只被皇太女烤吃掉的天鹅,流墨可谓死得哀荣。
一对少年走了过来,或者说挤了过来,简奚对两人已经很眼熟了,笑着用眼神打了招呼,觉得那两位神情看起来很是古怪。
其中更高一些的那位,盯着湖里的天鹅,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