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商行之中,有规矩没制度。规矩也往往因东家、掌柜而异。基于这种情况,东家的确不需要太多人手,反正伙计能听话干活,大方向不犯错就行了。
徐元佐却是个淡化规矩强调制度的人,为了保证制度推广和坚持,人员配置要求就很高,如果质量实在达不到,只能通过数量去弥补。
即便在二十一世纪,这两种企业仍旧并存,从管理学而言各有优缺点。对于中小微型企业来说,规矩显然比制度更灵活,更贴合市场,更能提高生存指数。一旦企业上了规模,制度的重要性就会越来越明显。因为公司不再以生存为目标,而是以展为核心,所以即便制度化管理会带来一定的程序僵化、思维固化,但是抗风险能力也会随之提高。
徐元佐从未担心过徐氏集团的生存问题。即便不说历史上徐家与国同休戚,光看眼下的环境,徐家也没那么容易倒塌。
为了能够在万历“大爆炸”时代获得最大的利益,徐元佐一开始就是冲着“展”去的。别看手下这些同学才十六七岁,等再过两年,二十啷当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又有三五年工作经验和制度熏染,派出去就是能干活的好苗子。
对于这个时代的伙计而言,规矩就是贴出来的标语,有一句是一句;制度却是一个体系化,非但要理解,还要遵守。这对从业人员的素养要求略高,绝非文盲能够理解的如果哪个文盲能够天才到无师自通,或是一目了然,那他在徐元佐的教育体系中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摆脱“文盲”的帽子。
为了打破知识禁锢,降低教育门槛,徐元佐非但坚定地让当初夏圩徐园的学习会继续下去,还从各个方面刺激知识的普及和提高。只有把水潭挖成湖泊,才能打到更多的渔获。若是能够挖成大海,说不定还能打条龙上来呢。这方面投资,绝对是物超所值的。而且徐阁老将此视之为养望。如今眼看着徐元春能够入仕,无论如何也得在家乡给他打造一个基本盘,所以这养望是势在必行的。
段兴学从苏州府长洲县探亲回来,先去府学销假。他今年没有打算参加乡试。所以缺的月考都得补上,幸好平日也有存稿,压力还不算太大。想想同为府学学生的徐元佐,常年累月地报病假,别说平日功课。就连月考都不参加,完全不把学校的规矩放在心上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段兴学原也有心要在科场中搏个头脸,不过一步步走来,又看了今年乡试的程墨,只觉得自己前途渺茫。再看看同样学富五车的徐元佐,竟然痴迷于末业,更是对他科举出头的信念造成了打击。作为小康人家出身的子弟,段兴学每每想起徐元佐指派壮士清扫山贼土匪,难免羡慕他那指挥若定的风采。
“戒子!你回来了!”
段兴学一进府学学宫,就碰到了同学。连忙站定行礼。
“快去领米。”那同学笑道:“今日是最后一日了。”
“今日廪讫?”段兴学也是一等廪生,每月有朝廷的廪给,虽然按照典章,廪生一日有一升米的补助。虽然没有副食品可以填胃,但有这每天一升米打底,总算那些没有田宅的秀才相公不至于饿死前提是他能在岁、科二试中获得好成绩。只吃廪讫的秀才自然会很穷,若是不出卖自己两石的税赋优免,便是名副其实的穷秀才。
“并非廪讫,乃是广济会的助学金折成米,人给五斗。”同学十分兴奋。
“五斗米?”段兴学小康之家。对于五斗米并没有多大感触。不过他看同学那么兴奋,知道家境贫寒的子弟是很在意的。单纯靠每天一升的廪米,连奉养父母都不够,若是上有老下有小。那基本上只能勉强不饿死。
更何况廪生名额有限,增生和附生可是一点收入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