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因为土豆,兴致大涨,道:“走,上船,我去跟他聊聊。”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两个身穿斗篷的男人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跳上了一艘停泊已久的大楼船。这两人自然就是徐元佐与罗振权,楼船也是他们此次闽粤之行的旗舰。之所以不想让人看见,只是单纯因为楼船上有一位不为人知的客人。
一旦这位客人日后活着回到澳门,这次的行动就会自然被东西方历史书所记录。
因为他是一位耶稣会会士,信仰上帝的神职人员。如果一切顺利,他将是第一位进入大明的天主教传教人员,揭开东西方文化交流大幕的重要人士。
徐元佐知道耶稣会成员都是西方社会的精英,对此人颇有些期望。两人在船舱中见了面,徐元佐脱下斗篷,郑重地与这位留着圈口胡的传教士对面而坐。两人不需要说话,已经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了同一句话:这尼玛也太年轻了吧!
“很荣幸见到您。”年轻的修士用浓郁口音的汉语与徐元佐打了招呼,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他的汉语是那么糟糕,以至于徐元佐一时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这跟基本人设有些不符啊!
徐元佐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道:“我就是此行的主持者,你可以称呼我敬琏或者佐哥儿。”
年轻人面露疑惑的表情。既没有理解徐元佐的自我介绍,也没有理解为何会有两个名字。
徐元佐看出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你在哪里学的中文?学了多久?”
“我跟随沙勿略神父学习中文,从成为他的随从,直至他去世。”年轻人显然被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反应快了许多。
徐元佐按捺住自己的不满通过打消明显过高的期望值。他道:“你的汉名叫什么?”
“汉名?”年轻人疑惑道:“我是葡萄牙人。”
“你要进入大明传教,却没有一个汉人的名字?”徐元佐嘴角抽了抽:“你的汉语也这么糟糕,你们就没有一个汉语好些的神父?”
年轻人面色红润,显然是受到了打击:“真抱歉。我们之中,我的汉语,算是很好的了。”
徐元佐几乎跳了起来:“你知道你前往大明的意义么?这是东方和西方文明第一次直接地交流。是注定要写入史册的,你却什么准备都没有!连起码的语言都不具备,你告诉我,我冒着极大风险带你偷渡。为的是什么!”
年轻的传教士拘谨起来,变得益结巴:“真抱歉,对不起!不过我只是个探路的人,我们急需了解大明……我就是那只带回橄榄枝的鸽子……”
“不管你是什么鸟,都得会说汉语。”徐元佐冷然道:“你还有什么学术背景?在大明许多人眼中。泰西是一片荒芜之地。你如果不想给人留下极差的印象,最好表现得像个文明人。”
“我是文明人。”年轻人急忙表态:“我曾在巴黎的圣巴尔贝学院学习,我擅长文学、法学和神学。”
徐元佐轻轻扶额:传教士之中还有比这更废的技能加点么?
“起码一百年内,你的文学在我们看来完全没有意义。”徐元佐冷声道:“而一旦你无法证明自己是个文明人,那么你们的神学也就和野蛮人的巫术一样了。”
年轻修士胀红了脸,叫道:“你是受了吾主启示的人,你不该说这些。”
徐元佐撇了撇嘴:“我是想帮助你们,但是你们浪费了我的好意。我现在希望你回去告诉你的神父,换一个精通数学、博物、地理、或者绘图、艺术的传教士。否则即便到了大明,也只能被视作野蛮人。无法与人交流沟通。”
年轻修士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澳门的所有传教士,苦着脸道:“先生,恐怕仍旧只有我能走一趟。其他的神父或是身负重任,或是年事已高。”
“重任?还有哪里比大明更重要的市场……我是说国家!”徐元佐几乎都要吼起来了。
这些传教士完全搞不懂状况啊!
“日本……”年轻修士怯怯道:“虽然沙勿略神父认为东方的大明很伟大,是更应该接受福音的地方,但是现在澳门的许多神父,更希望能在日本传播福音。”
徐元佐磨了磨后槽牙,重重从鼻孔里吐出一口气,道:“好吧,你赚大了!我会带你进入大明。让历史打那群蠢猪神父的脸,但是你们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连利玛窦都被你们坑了!”
年轻修士几乎没听懂徐元佐的话。一半是因为徐元佐口吻不善,一半是因为语速太快。他只是怯怯地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这趟行程似乎能够完成任务。
徐元佐甩袖子而出。留下一句命令:“现在开始,只要你在大明境内,就得记住自己的名字:安得旺。”
年轻修士呆呆坐在船舱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知道自己被这个强势的少年强行赋予了一个名字,但是完全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他想找老罗他这几天接触过的憨厚中年人问问清楚,但是那位老罗显然是这个少年人的随从。也跟着飞快地离开了。
“吾主会照耀我前行的路……”幽暗的船舱里,年轻修士握住随身的十字架,给自己鼓劲。
注:诚如现在许多人看到一切问题都会说“这是体制的错”。也有一波人,可以用“明朝皇帝太渣”这六个字终结一切明史讨论。本文中小汤弱弱吐槽一下,并非小汤习惯性脑抽。
ps:上一章中星号的字是周敦颐、二程、朱熹、陆九渊等先生的姓氏,不知道为何会被屏蔽。无辜地小汤求推荐票和月票安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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