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作为大学士,国子监祭酒事,透出风要迎归太上皇时,整个朝野颇为震动,尤其是朱祁钰亲自下的命令,让朝臣们不得不心悦诚服的说一声。
当今圣上,真的很大气!
陈循作为大学士先和文渊阁、六部尚书沟通之后,迎归之事,毫无疑问通过了朝议。
岳谦作为正使,季铎作为副使,请了天子旄节朱旛之后,就准备向着大同府而去。
按照行程,迎归太上皇的使团和于谦会在大同府回合,再行北上。
“此番前往迤北,风雪阻路,定要注意安全,一路上车马劳顿,切勿饮生水。”朱祁钰坐在书房,对着站在面前的岳谦叮嘱着。
岳谦神态复杂的说道:“末将领命!”
自己这趟是要干杀人的事儿,也没打算活着回来。
他以为朱祁钰会叮嘱别的,第一句却是叮嘱他莫要饮用生水,霍去病英年早逝,多传闻饮用生水所致。
陛下的这番叮嘱,是嘱咐他的安全。
虽然明知道是陛下要他办大事,明知道,估计回不来了,但是他倒是安了心,自己做掉了太上皇,自己也活不成,但是家人绝对会被优待。
这就够了。
朱祁钰手里握着一份敕谕,里面是让岳谦做掉朱祁镇的命令。
岳谦是宣旨的人,他拿的是王直捏造的所为的禅让诏书。
这世间谁最想朱祁镇死,除了朱祁钰外,岳谦当其冲,于谦派了这么一个人归京,自然有他的用意。
“且去吧。”朱祁钰将敕谕交给了岳谦。
弑君之事,大逆不道,但是此时的朱祁镇已经是太上皇了。朱祁钰要设计一套能够保住岳谦、袁彬等人话术。
这些臣子,算是给他朱祁钰办心头大事的忠贞臣子,最不济也要保住他们的家人,若是处理得当,未尝不能留下他们,更名改姓继续做事。
事成之后,这都是他的班底,而且属于那种穷途末路的独臣,他手里的剑指向哪里,这些人,就会扑到哪里。
朱祁钰并没有明说,他自己都不清楚能不能保住他们。
“臣!遵旨!”岳谦接过了敕谕,他知道那是什么,他俯问道:“陛下,可还有其余的事吗?”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见了于少保,代朕问好,问问他药有没有定时服下,顺便帮朕看看他口罩是否带好,塞外风沙极大,朕担心他的痰疾。”
“末将领命。”岳谦再次俯领命。
他慢慢的退出了书房,走出了郕王府的时候,眉头紧蹙,在寒风中搓了搓手,天气有点冷。
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多想再好好看看,这日月河山。
不过,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罢!
他清楚的知道那道敕谕里写的什么,更加清楚的知道,于谦派他回京,留在陛下身边听用是为了何事。
他没有逃避。
“岳指挥,我家明公有请。”一个小厮拦住了岳谦,随后出示了信牌,乃是吏部尚书王直的王府的家仆。
岳谦点头说道:“老倌前面领路。”
王直的宅子比九重堂稍差了一些,但也就是差了一点点而已,王直乃是琅琊王氏之后,虽然琅琊王氏早就没落了。
但也只是当年“王与马,共天下”的威风不在,自从他在永乐二年中了进士之后,他在京师的一应用度就都是王氏负责了。
宅子九曲回廊,岳谦终于来到了正厅,见到了王直。
王直先是询问了一番陛下的临行叮嘱,看着那封未拆封的敕谕,知道陛下的决心已定。
王直并不清楚袁彬那封敕谕,皇帝中旨,又不过他们吏部。
很好。
王直长长的松了口气,这种命令,只有大明天子才能下达。
无论是谁私自去做,都不见得能够做得成。
哪怕是一百个王直也不如的于谦,他同样也做不成。
群龙无,则惶惶终日不可安定。
但是群龙之,却是优柔寡断,好不果决,惜身图名,那只会让天下终日疲于内耗。
惜声图名,这件事就不可能解决。
很好!
王直用力的点了点头,认真思忖了一番,笑着说道:“岳指挥,老话说得,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一座山上怎么可以有两只老虎呢?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获事明主,扫除寇乱,垂名竹帛,是所愿耳啊,岳指挥,此去迤北,山匪极多,还是万分小心和周全才是。”
山匪极多,就是王直对岳谦的明示。
示意岳谦大胆干,放心干!连理由都找好了!
朝里有想要朱祁镇回来的人,但是他吏部尚书王直、户部尚书金濂、兵部尚书于谦、工部尚书石璞,四部尚书都是土木堡惊变之后,做废立之事的人。
他就是告诉岳谦,不用担心其他,但是绝不能让朱祁镇活着回京。
也可以假托匪患之名,死嘛,方式太多了,雷劈死的、水淹死的、落马死的、狗咬死的,死个人还不简单吗?
朱祁镇亲征的时候,留下了诸臣之的王直,替他朱叫门看家,看着看着,这家就换了个主子。
等到朱祁镇回来,甚至复辟的时候,能放过他?
那必不可能。
王直的暗示不能说极为明显,只能说是昭然若知了。
岳谦眨了眨眼,他还在为自己项上人头担忧的时候,王直已经给他找好理由了。
他却说道:“陛下旨意,臣不敢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