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和议之事,大明有许多许多人反对,在鞑靼也有很多人反对,这些人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旳反对。
但是很可惜,大明的军士有甲,而前来偷袭的鞑靼人、女真人都没有甲胄。
披甲之士在战场上,尤其是在面对无甲军士的时候,是碾压的存在。
在经过了碰撞和一个时辰绞肉机一样的战阵厮杀之后,前来袭击车队的鞑靼和女真人,终于承受不住如此严重的伤亡,开始出现了小规模的溃败。
这种在战场上的小规模溃败,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种溃散,来袭之人,留下了近千颗人头之后,在惶恐和不安中,开始四散而逃。
而马硕带着大明军士开始了衔尾追杀,贺章并没有,因为他受伤了。
贺章是个文弱的读书人,在来鞑靼之前,他不会骑马,只会坐轿子,而且是软轿。
到了鞑靼,贺章学会了骑马射箭,但是依旧是个读书人,作为都察院总宪,大明正使,他亲自披甲杀敌,刺激了大明军阵的士气,为大明的胜利做了一个注脚。
“陛下说,一旦死伤超过了一成,军阵就会崩溃,战场就会出现逃兵,开始的时候,我还不信,但是这些乌合之众,的确如此。”贺章的虚弱的靠在病榻之上。
贺章看了马硕一样,继续说道:“怪不得陛下不愿意发动战争,胜负都是兵家常事。”
此时的贺章面如金纸,脸色蜡黄,嘴唇发白,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整个人一抖一抖的,孟婆汤的效果正在缓慢的退去,疼痛让他的额头全都是汗。
贺章看向了桌上的奏疏,说道:“这是都察院的一些调整,这都是这段时间我一直思考的,务必交给陛下。”
马硕看着贺章的模样,接过了奏疏,点头说道:“如果你还活着,就自己交给陛下。”
“少了一条胳膊,还当什么官呢。”贺章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闭上了眼睛,不愿多谈。
他伤的很重很重,他被锤下了马匹,铁蹄踩断了右臂,被锤的位置和铁蹄踩踏的位置,都是右臂,随行的太医院的医倌最终给贺章进行了截肢处理。
贺章现在还很危险,不见得能活下去。
就算是活下去,贺章也没办法做官了。他的右手没了,连字都写不了,更不能兑现承诺,搭弓射箭,为泰安宫看家护院了。
这就是为什么大明皇帝一直三令五申,禁止将帅冲锋在前的原因。
马硕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这个大头兵,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面前这个大头巾。
三日后,顺利合兵一处,五日后,车队赶至了北古口大营。
于谦放下了手中的事物和石亨一起见到了随行的医倌。
“贺总宪现在根本不配合治疗,他现在有点心灰意冷,他自己都不想活了,我们也帮不了他。”随行的医倌是太医院的太医,经验丰富,可是贺章一心求死,他们也没有多好的办法。
于谦已经全面了解了贺章现在的情况,示意医倌出去便是。
于谦站起身来,对着石亨郑重的说道:“待会儿咱们一起去看看贺章,你切记少说点刺激人的话。”
“不善交通的于少保,教训起长袖善舞的武清侯来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不知道吗?”石亨比于谦更擅长和人打交道,毕竟于谦这种油盐不进又身居高位的人,真的很难相处。
于谦点头说道:“说的也是。”
于谦和石亨去看了贺章,贺章不太愿意交流,和谁说话都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于谦忽然开口说道:“其实少一只手,也没什么关系,你可以找人给你代笔,就像其他那些官吏一样,写份奏疏,都让师爷司务去写。”
“于少保这都知道?”贺章愣住了,他看着于谦略微有些呆滞的说道。
石亨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论不会说话,还是得看于谦。
但是石亨并没有出声,因为贺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无论是愤怒,还是伤悲,总比一言不发强得多。
这种事于谦比石亨更加擅长。
于谦点头说道:“陛下也知道。”
“台阁体多难写,一堆废话还不能重样的写的天花乱坠,可不得找人代笔不是?”
“久而久之,他们甚至连上书言事,都让师爷们代替,他们怎么不把官儿直接让给师爷去做呢?”
“要不那些个司务厅的司务区区九品,知道的比我这个于少保还要多?他们的消息怎么能那么灵通?”
贺章这才了然,他摇头说道:“让于少保担心了,可是我这个人已经废掉了,要是没了左手,若是陛下不弃,我舔着脸也在朝堂上厮混下去了。”
“就跟胡尚书那般。”
“可是伤的是右手,而且整个都没了,我实在是”
贺章的心结就在这里,他不甘心。
他明明得到了他想要的,明明他把事儿做到了极致,明明回京之后,在脱脱不花献上盟书的时候,他就可以得到一块奇功牌,在都察院大展拳脚,他也找到了解决办法。
在最后的时刻,他却失去了右手,还不如死了算了,当了英烈,胡濙就再也不能骂他了。
于谦不能给贺章任何的承诺。
因为贺章的去留只能由陛下去决定。
于谦站起身来,面带笑容的说道:“好了,多休息,要谨遵医嘱,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经。”
“若是陛下有令,你这个样子,岂不是有负君恩?”
于谦和石亨离开了贺章的营帐,又叮嘱了几句医倌,才忧心忡忡的离开。
石亨一脚将石子踢飞,石子划过了一条弧线砸在了一顶营帐之上,他想了想说道:“我听马硕讲,贺章对军务之事,颇为精通,一学就会,甚至连参连射箭都学会了,不如就让贺章到京营来,做个狗头军师,出谋划策好了。”
“你我联合作保,陛下不给我这个武清侯的面子,还能不给你这个文安侯的面子?”
于谦颇为惊讶的说道:“你不是一向反对文官参和军阵之事吗?”
石亨不屑一顾的说道:“我是反对那些喋喋不休、不懂装懂、趾高气昂胡乱指手画脚的文官,又不是反对胸有韬略之人。”
“于少保在军中,我可曾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于谦认真的思考了下说道:“贺章乃是京官,还是请陛下圣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