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都会丢到朱祁玉的坟头上,而不是于谦的坟头上。
朱祁玉是皇帝,他的身后荣辱,是交给春秋去论断,而于谦是交给人文墨客去论断,朱祁玉有为尊者讳护持,于谦没有。
“臣…”于谦这才知道陛下为何会话锋一转,仍然决定考试之后,再行去留,一时于谦有些语塞,他万万没料到,最终促使陛下如此抉择的原因,竟然是他自己。
“朕以为求荣得辱的贻害比科场舞弊更重,不知于少保以为如何?”朱祁玉颇为平静的说道:“朕也是从国家之制,从大明的长治久安去考虑,汉室江山代有忠良不假,可是也要给这些忠良们施展才华的舞台。”
科举舞弊,自科举诞生之初,就一直伴随着科举灭亡之时,科举一直是肉食者们的自留地,寒门也是门第。
不会因为朱祁玉的严加整饬,而有更多的改变,可是为了大明鞠躬尽瘁的于少保的清誉被读书人给毁了,大明还有忠良施展才华的地方吗?
“陛下圣明。”于谦思忖了片刻才俯首说道。
群臣齐声喝道:“陛下圣明。”
朱祁玉坐直了身子,选择揭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那么进行第二个议题吧,西域行都司之事吧。”
这次的沟通相比较上次顺畅了许多,但是西域行都司的设立,仍然有三分之二的反对意见,朱祁玉也没着急,西域乃是千年大计,不计较一时得失,廷议论证的次数越多,考虑的越多,日后推行的时候问题就越少。
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
国子监的考试很快就来了,这次重点考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管子》与算学。
《管子》是陛下登基之后,加入科举的经典,而度数旁通也是朱祁玉一力推行,并且获得了许多的成效。
这次的考试,考的就是恭顺之心。
国子监的氛围非常紧张,往日里要去巾帼堂传信的人都少了很多很多,紧张的氛围弥漫了整个个贡院,这次的考试直接关乎到了监生们还能不能做大明人。
有人悲苦,有人喜乐,短短几日,国子监上下哀嚎一片。
五日后,三次复阅之后的考试结果,被吴敬呈送到了朱祁玉的桉前,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给他们机会,他们不中用啊!”朱祁玉看着考试的结果,感慨良多,递给了一直等待结果的于谦,满是无奈的说道:“一共多留下了五千人,一共留下了六千人。”
“北雍三千九百与人,南雍只有不到两千一百人。”
拢共就留下了六千人,南北的差距几乎一倍,善于读书人的南雍,这次完败北雍。
忠诚的顺天府在【恭顺之心】的大考中,大获全胜,保留了将近一半的监生,而不太忠诚的应天府在【恭顺之心】的大考中,只留下了两千人的规模,缩水七成以上。
朱祁玉出的题目并不困难,算学是他亲自出题。
而《管子》是梦想家丘濬出题,丘濬遵循陛下宽仁的角度出发,并没有为难学子,大多数的题目,只要认真背读过管子,都不会回答不上来。
南北两雍一共近两万人,最终只留下了六千人,这水平的确称不上大明最高学府的美誉。
于谦看完了成绩单,只能摇头说道:“赏罚利害,五刑之辟,教之末也。”
这句话出自《庄子·天道》。
五刑指的分别是墨、劓、剕、宫、大辟。
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刺字、割鼻、断足、宫刑(男子割势,女人幽闭)、死刑。
朱祁玉也是一次听卢忠说五毒之刑和五刑之辟的区别时候,才知道差别,一个是刑讯,一个是正刑刑名,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也有宫刑。
奖赏和惩罚,应当给予利益或者惩罚;使用各种刑法,是教化的末尾,是最后的手段。
就是朱祁玉这句给他们机会他们不中用的古言版。
朱祁玉拿起了桌上的备忘录,查阅了一番说道:“后日国子监学子出监放归依亲至朝阳门,由提刑千户带五百缇骑两千京军校尉押解至密州市舶司,而后乘船至松江府市舶司,等待见家卷一面,而后流放海外。”
“目前有吕宋、倭国、渤泥、暹罗和爪哇等五处地方流放。”
若不是大明的海图上没有,监生流放地点,大约应该是澳洲,但是因为赤道无风带的影响,大明的船想要探索澳洲,仍需要持续探索。
赤道无风带,是一种海洋气候,因为赤道附近终年受到太阳直射的影响,温度分布平均,近对流层的底层风向多变而弱,最终形成的无风带。
这对风帆时代的航海而言,赤道无风带就是海上的天堑。
“朕原来打算流放他们到慢八撒或者忽鲁谟斯的,但是又觉得太远了,就算了。”朱祁玉看了一眼堪舆图,忽鲁谟斯在中东,而慢八撒在南非。
流放到这些地方,这些监生背后的富户们怕是直接放弃了这个监生了,这和朱祁玉的目的背道相驰,朱祁玉选择了最远到爪哇的决定。
“最远都流放到爪哇去了。”于谦看着流放一览表,也只能感慨,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连忽鲁谟斯和慢八撒都考虑到了。
“因为爪哇有黑金,就是石油。”朱祁玉解释了一下原因,爪哇有石油,而大明的灯油主要依靠石油提取的轻油,自然要前往开发。
流放监生的目的是带动监生背后的富户们,前往海外开海,毫无疑问,婆罗洲的金银和爪哇的石油一样的重要。
“后日一些家卷要到朝阳门送别自家监生,朕打算前去,不知道于少保去不去看看热闹?”朱祁玉看着于谦问道。
朱祁玉当然不是去看热闹,而是去看人间百态,悲欢离合。
于谦没有犹豫的说道:“臣也去看看吧,毕竟流海外,是臣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