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镃大抵应该立刻马上把这钱溥驱逐师门,不认这个弟子才是,即便是要
救,也要缓缓图之。
正常而言,朱祁钰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商辂也认为这件事到这里便算是
了结了,请师宴这老师父都跪了,这宴
自然就得散了。
好巧不巧,这钱溥带的几个仆从里,有一个是心思活络的,是想要立功
的。
这不,这名仆从就问小厮打听了这雅间里正主的身份,一听是山东来的
豪商,立刻就奔着萧铉府上去了。
萧镃今天也是在衙门里受了一肚子的气,他的顶头上司,大明户部尚书沈
翼,又否了他送上去的提报,这份提报萧镃也是受人之托,本来上下都打
点好了关系,可是这沈翼就是不肯漏一点出来。
萧镃心情郁闷回到家中就喝了点酒,这一听说自己的门生被欺负了,心
头更加郁闷,一听只是个豪商带着爪牙擒住了自己的门生,便打算过去看
看,毕竟是自己的门生,自己不保,日后还收不收门生了?
这朝廷不就讲究个门生故吏吗?
萧镃这出了门,到了红袖招门前,这冷风一吹,酒就醒了大半,立刻品出
了些味道来,他不该来此地,他是朝中正三品的大员,出入烟尘之地,那
是授人以柄,他暗道不妙,也道侥幸还末进门,转头就要走。
萧镃来了,可是没
「走,回府!快。「萧镃抬腿对着自己的轿夫说着话。
可是却来不及了。
因为他迎面就看到了陛下真和商辂说着话,走出了红袖招。
萧镃这酒立刻完全就醒了,立刻俯首说道:「见过陛下,陛下圣躬安。」
朱祁钰看着萧镃愣愣的出神,他没想到这萧镃真的来了。
「你来作甚?「朱祁钰眉头紧蹙的问道。
「臣听说臣的门生钱溥被人拿了,便过来搭救,可是看到是在红袖招,这
等风尘之地,臣作为朝中臣工,不便出入,便打算回去再做打算,也怪臣
喝了些酒,没问清楚在哪儿。「萧镃可不是钱溥那等糊涂虫,直接说了实
话。
在皇帝面前,不要撒谎,这是为臣六道之首,你撒了谎,就要一万个谎
去圆,最后只会破绽百出。
朱祁钰一听萧镃实话实说,也没有提到这钱溥到底被谁拿了,而是带着
几分训诫的口吻说道:「下了朝朕本不该多多说,但是这喝酒误事,连武清
侯都很少酗酒了,你看看你这满身的酒气。」
「还有这门生,日后不要再招揽了,这门生若是出了事,你这座师,容易
受到牵连。」
「臣谨遵圣诲!「萧镃一直没起身,低着头俯首回话。
朱祁钰挥了挥手说道:「回吧,朕也回去了。
「臣告退,恭送陛下。」萧镃仍然没起身,恭敬的等陛下的车驾在拐子弯
儿,才站起来,在家里喝的酒,都变成了汗。
「谁以后再说陛下暴戾,我第一个跟他急眼!〞萧镃站起身来的时候,回
味了一番整个奏对,对着身边的人颇为肯定的说道。
古往今来,天底下还有比陛下更好相处的君王吗?
萧镃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得亏那钱溥一屁股的烂
事,他萧镃没参与过,这要是被陛下抓到了把柄,这不去诏狱里脱层皮是
说不过去的
「萧镃学问广博,文章尔雅,理账清楚明了,宣德二年入仕至今,行无差
错,门生三五耳,唯有这钱薄整日给他惹是生非。「朱祁钰对着商辂解释着
为何没有追究萧镃。
萧镃作为文华殿廷议、廷推的廷臣,曾经在朝中多件大事上,坚定的站
在了皇帝这一边,唯独在废除朱见深太子位上,表达了一些自己的反对意见。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萧镃因为支持明代宗的政策,最终被明英宗朱祁镇
给革罢为民,萧镃并不算是明代宗的心腹,毕竟反对过废除朱见深太子
位,就这,明英宗朱祁镇还是把为国操劳了一辈子的萧镃革罢,连功名都
给夺去了。
「连坐残酷,慎刑则明,陛下英明。」商辂听闻陛下解释,赶忙俯首说道。
商辂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问。」
「问。「朱祁钰点头说道。
「这钱溥是不是缇骑查到了什么?今今天陛下才过来看这次热闹?」商辂问
出了自己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朱祁钰却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商辂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是,那是是钱溥咎由自取,不是臣以为,君以
仁恕治天下,钱溥若无差错,若是仅君前失言,理当…」
「打住,打住!「朱祁钰立刻摆手说道:「是,你当他逛窑子的钱哪来的?
那地方他能常去,要是没问题,朕也不会在红袖招拿人了。」
朱祁钰一听商辂开始念叨,就想起了被陈循念经的恐惧。
钱溥是谁?是他商辂的政敌!
这钱溥因为开罪了皇帝进了诏狱,商辂不是庆祝,反而求起情来,张口
闭口就是仁恕之道,商辂也不是为钱溥求情,是为了这天下公道四个字。
缇骑当然是掌控了一定的证据,今天钱溥这顿酒吃好喝好,明天也得进
去,因为钱溥自己愚蠢,所以连最后顿好吃好喝都没赶上。
「这钱溥是礼部尚书萧晅的案子事发之后,被牵扯出来的案子,本来也是
要拿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再牵扯到这户部右侍郎萧镃身上。「朱祁钰略微
有些感慨的说道。
萧晅人死了,他倒是一死百了,他身后的那帮势要豪右们倒了大霉,萧
晅那一本日记,可谓是阎王爷手里的生死簿,被点到名的无一例外,都被
连根拔起,这拔出萝卜带出泥,这钱溥也就露出来了。
朱祁钰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说道:「这钱溥是在请师宴上被拿的,这杀了
鸡,就不知道猴们能不能引以为戒。」
请师、谢师显然是一种不良的社会风气,朱祁钰自然要打击这种风气,
为更多的寒门子弟的出头,创造一些机会。
打破阶级固化,让阶层流动起来,大明才能更有活力。
「自然是有震慑作用的,这谁还敢请师,谁还敢赴宴?」商辂肯定了陛下
这次看热闹的意义。
这请师宴,结果把陛下给请来了,是说他们幸运有幸面圣,还是说不
幸,把这等煞神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