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都司都指挥范广在辽东对建奴的钳制,还需要朝鲜协力,自然没必要交恶,毕竟大明要济州岛做市舶司的时候,首阳大君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细川胜元所请,容朕缓思。」朱祁钰眉头紧锁。
此次唐兴出任番都指挥南下西洋,是会带着今参局一起前往,在文华殿廷议今参局就不仅仅是唐兴的亲眷,还是倭国的御令。
今参局在倭国的威望极高,能在室町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教被刺杀后,室町幕府风雨飘摇之时,撑得住室町幕府的体面,今参局的个人威望和能力,可见一斑。
「朕其实不乐意倭人参与此事,可细川胜元以山野袁公方所请,便准了吧。」朱祁钰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准了细川胜元所请。
原因很简单,就像是鞑靼人在草原上的优势一样,倭人在海洋这方面有自己的优势。
阿苏特部、喀喇沁部台吉孛来和麻儿可儿敢在草原上对昌平侯杨俊出手,可是让他们到了关内,他们面对昌平侯和昌平侯带领的京军,那绝对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唐兴是要进行环球航行的,一批生在水面、长在水面上的倭人,的确有益于大明的环球航行,况且细川胜元不是以倭国或者室町幕府三管领的身份请求,而是以山野袁公方的名义请求随行,随行的便不是倭人,而是山野袁公方治下
武士随行。
朱祁钰对唐兴的环球航行的目标是:不求成功,但求唐兴等一众能够活着回来,培养经验足够丰富的舟师和水手,这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下下次,多去几次,总能成事。
廷议在争吵之中结束,吵的内容不是海贸事儿而是关于被烧死的九十举人。
礼部认为朝廷应该做一些补偿,比如赐予这九十多个举人同进士出身,生不能及第,这死了,给个名分也不为过。
而都察院只手遮天的贺章,并不同意礼部的说法,这九十多个举人的死是和邹干的私怨,纵火杀人斩立决,朝廷已经给了足够的公允,不应该再增补偿了,这若是烧死就给同进士出身,恐怕会有人竞相效仿。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同进士出身的名分,真的会有人竞相效仿?
答案是肯定的在当下的大明,读书就是为了科举,科举就是为了及第,若是无法及第,还不如死了算了。
礼部和都察院之间的矛盾,应该从贺章以无德弹劾胡濙起,这梁子根深蒂固,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开的,吵了半天,最终朱祁钰还是拍了板,赐了这九十多名举人同进士出身。
没有实质性的俸禄,更没有官职,只有一个同进士出身的名分,算是给九十多名举人的家眷一个交待。
就是想要模仿,除了把命搭上,也得先跟朝中正三品的侍郎有仇怨,而且这正三品的侍郎还得铤而走险,想要模仿这个路数,难如登天。
朱祁钰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他愿意给这些年轻的学子们,更多的一些宽容。
次日的清晨,朱祁钰便收到了来自琉球诸府府衙的讣告,琉球巡抚陈镒病逝,朱祁钰封陈镒流爵的奏疏还没有走到琉球,陈镒便逝世了。
朱祁钰听闻讣告,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琉球诸府请求将陈镒葬于鸡笼岛,这也是陈镒最后的遗愿,他希望看着鸡笼岛成为大明的四方之地也不希望朝廷忘记这块土地,鸡笼岛对大明的重要性,陈镒一清二楚,临到了,陈镒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大明国事。
但是朱祁钰要以皇帝的身份夺情,非但不同意陈镒的遗愿,还要求将陈镒的遗体冰藏运回京师,埋在金山陵园,配享皇陵。
胡濙听闻之后,前往了泰安宫,和陛下论了很久,最终才算是确定了金山陵园设衣冠家,陈镒埋在鸡笼岛上这一折中的方案。
「兴安大挡留步,也多劝劝陛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必过分哀伤。」胡濙离开泰安宫的时候,对着兴安叮嘱着。
对于陈镒的病逝,陛下的悲痛表现的并不是非常明显,但是胡濙还是看出了陛下的悲戚,从陛下一反常态的要夺情,不遵从陈镒遗愿要将陈镒的遗体运回京师,胡淡能明白陛下内心深处的哀伤。
陈镒是从龙之臣,虽然也曾经喊出过赞之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可陈镒最终没有做,去了趟张秋后,陈镒在朝阳门外并未计较苦作劳力砸到了他的轿撵那一刻起,陈镒就坚定的站在了陛下的身边。
这一路走来,十余年匆匆而过。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十多日后,在长江治水的巡河总督徐有贞惊闻陈镒噩耗,悲伤至极,写了悼文之后,便病了,这一病就是月余方有好转,徐有贞和陈镒为同僚,更是莫逆之交,两个人在张秋、在河套,都是能把自己背后交给对方抵背杀敌的战友。
徐有贞病好之后,已经是五月中旬,大明官船官贸的船队已经集结在了松江府新港,等待朝廷敕谕后,便扬帆起航。
「今岁的暖流比去岁晚了一天半的时间,自永乐元年之后,这北方便一日寒过一日,若不开海,大明何以为继?国祚绵延得出去抢啊,不抢在门里内耗,国祚都这样被耗没了。」
仰望星空李宾言,对大明天象有异知之甚详,他可是大明度数旁通的发起人,也是大明《景泰历书》的编撰人之一。
李宾言最喜欢待的地方便是观星台,他想要去天边看看,是从实力的角度出发,对于牵星过洋、乘风破浪而言,李宾言有着充足的信心,奈何松江府需要他,大明也需要他,这去天边看看的夙愿,就只能交给唐兴了。
唐兴捣鼓着李宾言的观星仪,听闻李宾言说话,笑着说道:「你这话,多少有点老天爷看不得燕府坐这天下的意思,什么叫自永乐元年起,若是旁人听到,高低也要扣你一顶谶纬之言的大帽子,让你知道话不能乱说。」
李宾言则是看着漫天的星辰,倒满了杯中酒说道:「三皇子他外公啊,你可是皇亲国戚,你这是要治我的罪吗?戴罪之身,正好下西洋将功赎过。」
李宾言还是想去,到底是他的夙愿,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