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北京,天黑的很晚,已经快七点了,星星才露出头来,天气燥热,很多人都不愿呆在家里而在外边乘凉,上了年纪的人尤其如此,虽说开了空调的室内无所谓冷暖,但感受自然界的微风却是另外一种享受。.
陈淞生便是喜欢这种享受的人,所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注重养生的他就算是冬天吃完晚饭后也要到楼下小区转上两圈,到了夏天,更是不逛到天色全黑便不会回去。
住了几十年,小区里很多老头儿都是熟人,遛腿时一起遛腿,闲扯时一起闲扯,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用网络上常见的那句话来说,就是‘吃着茶叶蛋的命,操着中南海的心’,都知道自已聊的都是和自已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但聊起时却是比什么都热闹。
“看今天的新闻联播没有?阿富汗的塔利班,十五个人突袭美**营,炸了六架飞机,干掉两个美国大兵,真够牛的。”
“牛什么牛,十五个人不全都交待了?这哪儿是突袭,根本就是自杀嘛。要是我,行动前怎么着也得安排好撤退的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痛快是痛快了,人都拼光了,以后怎么再打呀?”
“切,你说的倒轻松,还安排好退路,你也不想想,美国人什么装备,塔利班什么装备?被现了就肯定跑不了,要不是敢豁出去拼命,那还反什么抗。直接投降好了。”
.......
今天的话题是中东战事,说起打仗,这些老头儿一个比一个能侃,虽然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当过兵。打过仗,唯一摸过枪的机会可能就是年轻时军训打靶时那三五分钟。
陈淞生也是这些老头儿中的一个,论口才,论思辩,他都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一个人舌战群叟,大有当年诸葛亮江东论战的架式,摇头晃脑。手中折扇轻摇,自是乐在其中。
“呵,老陈,好悠闲呀。”
正聊的起劲儿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叫自已,陈淞生回头看去,刀条脸,灰白的头,眉宇间一个深深的‘川’字。不是黄德志还能是谁?
“悠闲什么,闲扯罢了。呵,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这么闲在,不会是专门儿来看我的吧?”陈淞生笑着问道——黄德志现在虽然是中国棋院的院长。但当年他还在棋院工作时,两个人却是级别相当的中层干部。论年纪他更是长了几岁,所以两个人的关系相当不错。更何况此时并非工作时间,工作场所,自然没那么多客气了。
“呵,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回家路过小区外边的时候看见你在这儿呆着,就想和你聊会儿。”黄德志笑道。
“好呀,走,上家去。”知道黄德志来找自已肯定不会是扯闲篇那么简单,这里不是谈正经事儿的地方,陈淞生站起说道。
“呵,别去家里了,省得嫂子麻烦,找个地方坐坐,很久没有和你喝一杯了。”黄德志说道——陈淞生家里有个‘小喇叭’,自已和陈淞生谈的事情搞不好第二天就能传播开去,虽说要谈的问题并非什么了不起的机密大事儿,不过在没有做出最后决定前,还是保密为好。
“你请客呀,呵,那当然没问题了。几位,先走了,明儿见。”虽然吃过晚饭,不过喝两杯酒,吃几口凉菜的地方还是有的,陈淞生和聊天儿的老几位打过招呼,便带着黄德志向小区外走去。
小区外门口不远便是商业街,天黑的晚,饭店酒馆的营业时间也晚,更有在店门口搭起凉棚,撑起遮阳伞的大排档,清烟飘飘,空气中满是烤羊肉串的诱人香气。
人们贪凉,都喜欢在外边的大排档上喝啤酒,吃烤串,聊闲天儿,热热闹闹的有气氛,反到是屋里没有多少客人,显得非常清静。两个人选了一家进去,点了些老醋花生,蘸酱萝卜,凉拌土豆丝,夫妻肺片之类的小菜,又要了五十六度牛栏山小二,通算下来四十几块,经济实惠,好吃不贵,一边喝一边聊,的确是再适合不过了。
“来,先上一口。”给两个人的酒杯都满上,黄德志举杯说道。
嗞喽一口,杯中的酒下去了近三分之一,高度数的白酒刺激着喉管,一道火线似的感觉从喉头一路冲向胸腹,感觉就一个字,‘爽’。
吧嗒,夹了块肺片放进嘴里咀嚼着,“要说好吃,还是这玩意儿好吃,比大酒店里几百几千的什么名菜大餐强多了。”黄德志赞道。
“呵,什么话,那是你大餐吃太多了,不信让你天天吃这玩意儿,不出一个星期,看你改不改主意。”拿起根切成块的萝卜蘸了蘸小碟里的甜面酱咬了一口,陈淞生笑着说道。
“错,最饱家常饭,最暖家常衣,家常的东西虽然普通,不过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就象这碟老醋花生,大饭店里的菜单上肯定找不到,可说起下酒菜来,有哪个比它更好?”夹了粒花生米在手中晃了晃,黄德志反驳道,当然,最后那粒做为证物的花生米也进到他的口中。
“呵,你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个笑话,想不想听?”陈淞生笑道。
“说呀。”黄德志催道。
“呵,两个要饭的乞丐,一天运气不错,要到了一份带肉的剩饭,吃饱了以后躺在墙根晒太阳,乞丐甲叹道,‘要是天天都有鸡腿饭就好了,给个皇帝都不换!’,乞丐乙笑了,‘傻子,皇帝会稀罕你的破鸡腿饭吗?人家每天吃的都是牛肉大饼,馋不死你!’,哈哈。”陈淞生笑道。
“呃.....,这有什么好笑的?”黄德志侧着头想了想。搞不明白这个笑话的笑点在哪里。
“呵,要饭的乞丐觉得最好吃的就是牛肉大饼,就以为皇帝吃的就是牛肉大饼,你喜欢吃老醋花生。就觉得大饭店里的大餐也比不上老醋花生,你呀,就是郭德纲相声里说的那位,手里拿块粑粑,给块金子都不肯换的人。”陈淞生笑着解说道。
“呃......,呵呵,有点儿意思,你别说。还真挺形象的。”愣了一愣,黄德志也会意笑了起来——是呀,自已有时候的确太过保守,不知变通。不愿冒险,即使知道某些事做了会有很大的好处,但因为以前没有尝试过便不愿去做,这种情况和那位手里拿着屎粑粑却不肯换成黄金的傻子不是很象吗?
“最近棋院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陈淞生很随意的问道——老友见面,正好可以打听一下儿情况。这方面的问题,眼前这位给出的肯定都是最准确的。
“能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还不是老样子。”黄德志叹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当棋院院长五六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干的久了,看的久了。再怎么敬业的人也会感到烦的。
“怎么可能。我怎么就那么不信!”摇了摇头,陈淞生表示怀疑。
“呵,有什么好不信的,我没事儿骗你干嘛。说实话,这个院长我真的是有点儿干烦了。说起来,还是你和百川会生活呀,退了休,一个搞了个棋胜楼,一个搞了个百胜楼,教教棋,育育人,没事就搞个比赛活动活动,活的有滋有味儿,比什么不强。我就想呀,等我退休以后是不是也搞个什么道场,棋社之类的和你们凑凑热闹?”黄德志半真半假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