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没有规劝,他人之苦,自己未必能体会。
“那就多喝几杯,今朝有酒今朝醉。”他笑着说。
李秀才也跟着一起笑,只觉得这位年轻剑客格外的温文尔雅,不似一般的江湖剑客。
不久后,两人吃饱喝足,李秀才家中就只有一张木床,他想将木床让给林昭,却又怕林昭这位略微带点仙气的山上神仙嫌弃,一时间十分局促,林昭则直接摇头,告诉他自己的境界已经相当高了,可以不用睡觉,让他自行睡去。
……
次日,云霭弥漫在山间。
李秀才早早的起床,将米缸里最后的一点米舀了出来,连一粒米都没有放过,之后为自己和林昭煮了两碗米粥充饥,好在前一天晚上吃得够多,所以两碗米粥也算是够了,而林昭也不客气,喝完米粥之后,李秀才便整理好了自己的书箱,唯一的一件换洗衣服也给收入书箱中了。
“要走?”林昭问。
“是的。”
李秀才的脸上写满了羞愧,道:“今天就得出了,不然怕是会赶不上邻近郡城的大考,林昭公子,你是来进山访仙的,要找的是我们李家的先贤祖宗,可惜啊……让你看了个笑话,李家后人不肖,我实在是……”
“没事。”
林昭笑容淡然:“我说过,读书做学问,永远都不丢人。”
李秀才汗颜,从书箱中取出了一本手札,捧在手中,十分羞愧的走到林昭面前,道:“让你白走一趟了,也实在没什么给你的,这本手札……你留着。”
“哦?”
林昭收下手札,笑问:“这是什么?”
他正要翻开,李秀才急忙捂住,一脸羞愧道:“其实没有什么,里面记载着的是我这些年为了赶考,从邻里那里借米借粮,一笔笔一桩桩我都记着的,我这辈子……虽然读了许多圣贤书,但没读出一个结果来,很小的时候爹娘就都走了,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可以说村里的都是我的长辈,本来只求能高中榜,出人头地了再回来报答乡亲们,可只怕自己无能,最后依旧惨淡收场,这手札也就没了用处了。你且收着吧,这手札上的一条条一目目,我都记在心里了,若是真的高中,没有它也一样能还人情。”
说到这里,李秀才眼圈微红,道:“这趟去郡城赶考,若是能中举,便加倍还了乡亲们的许多人情,也算是没有让村里的长辈们失望,但若是没有中,便也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这一路上的树杈子多得很,随便找一个就能了却余生了。”
“没必要的。”
林昭皱了皱眉,道:“虽然圣人有云,学而优则仕,但功名也未必是读书人最后的去处,有许多儒家圣人其实是没有功名在身的,不也一样著书立传,流传万世?”
“受教!”
李秀才笑着点头。
林昭将手札收了起来,旋即摊开手,笑道:“临别之际我也没什么送你的,就这个吧……若是真的想不开了,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没意思了,就砸开这个东西,里面会有答案,至少能保住你一条命。”
他手心里的,是一块圆形石头。
其实,这是一颗飞鱼钱,外面用淤泥裹了,之后被林昭以灵气真火炼化,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圆形的小砖头,但砸开之后里面的飞鱼钱自然就露出来了,别的不说,这一颗飞鱼钱足够李秀才过好这辈子了,甚至还能娶个媳妇什么的,而之所以不给金鲻钱,则是担心会给李秀才引来一场杀身之祸,一颗金鲻钱的价值太高了,远远不是一个落魄书生所能驾驭的,去钱庄兑钱的时候可能就没命了。
“谢了。”
李秀才拿着一颗飞鱼钱,珍惜无比的将其放在了书箱的最底部,然后再次作揖,道:“林昭,那我走了啊。”
“嗯,一路平安。”
“好,你也是啊。”
李秀才再三作揖,这才离去,而林昭则站在村口,目送李秀才离去,直到他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林昭这才取出手札,一页页的翻开,所欠的数目都不大,但很多,有的是两个鸡蛋,有的是两斤米,有的三斤面,也有一斤玉米面、红薯等等,但凡能果腹,能活下去的东西,李秀才都会借,自然,这其中想必也有不少乡亲主动送来的,也都被李秀才一笔笔的记着了。
为了读书,为了考功名,活成这番模样,是对还是不对?
林昭皱了皱眉,心中悬着,他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没有资格断他人的是非。
翻了好一会手札,林昭深吸一口气,这些乡亲对李秀才是真的好,而李秀才将这本手札留给自己做个纪念,或许真的是没有东西可送了,又或许有别的深意,不得而知,但林昭觉得自己应该做一点事情,于是他御剑走了一趟灵泽山下的小镇,买了许多米面、鸡蛋等等,也兑换了不少铜板。
返回李家村之后,他按照手札上记录的数目,以3-5倍甚至更多来偿还邻里对李秀才的帮助,敲开一户户的屋门,告诉他们自己是李秀才的朋友,李秀才如今进城赶考去了,所以自己过来帮他还一下欠村里人的东西,一个下午的时间,林昭将包裹里存放的物资尽数放光了,而手札上的欠账也一行行的一笔勾销,就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心头居然倍感轻松。
……
该出了,明天就是登仙台大比的日子了!
山下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