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巩焴的这个建议被邓名否决了,他根本不想加强控制,也无意沿用传统的流官制,因此不管叫防御使还是道台,这种官员对邓名来说都属于多余的。
防御使这件事巩焴也就是一试,既然邓名反对他也不坚持,因为现在他这个省长的职务就是协调各府而没有其他实权,而防御使的工作是进一步加强省对地方的控制。巩焴觉得没有必要在邓名出门在外的时候揽权,反正他已经提过了,将来邓名若是觉得有必要,自然会想起来此事。
另外一点就是巩焴要求把省长这个职务实体化。在明朝初年,朱元璋煞费苦心地在省一级搞分权制衡,设立了布政使、按察使和指挥使三个职务,把行政、检察和军权分开,指望这三者能互相牵制,减轻贪污腐化。
这套系统的效果不好说,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事,谁都没有切身体会,但无疑不符合中央集权的思路。明初设立巡抚本来是用做地方巡查的,渐渐地演变成了集全省大权于一身的省长,完全控制了下面的三使。既然按察使不可能监督巡抚,中央就干脆再设立一个巡按来监督巡抚这个原本的监督官。
而牛金星的另外一项改革就是把明朝乱七八糟的巡抚制度实体化,每省只设立一个巡抚,理清权责。牛金星准备好了制度和典章没多久,李自成就被击败退出了北京,满清进北京之后,发现大顺的这套行政制度明显比明朝的合理,就抓过来自己用了,按照牛金星的设想,在全国完成了巡抚实体化和规范化。
巩焴的这个要求得到了邓名的确认,邓名也觉得省长应该是个常设的实体职务,职权和管辖范围没有必要经常更改:今天设一个四川省长,明天分设川北省长和川南省长,如果发现官员似乎管不过来或是有什么特殊需要,再来一个分管两、三个府的川西省长帮忙——这种变动只会增加混乱和推卸、扯皮的机会。不过巩焴没有想到的是,大顺和满清的巡抚实体化目的都是为了加强集权,从根本上确立巡抚掌握一省的行政、司法、立法全权;而在邓名的设想中,巡抚是只拥有行政权的省长,更像是朱元璋构想的布政使。不过现在巩焴和邓名的讨论还远远没有深入到这个地步。
巩焴能够这么轻松地得到院会的支持,有些出乎邓名的意料,他本人对巩焴烧神主牌并没有太大的反感,不过他没想到四川各阶层居然也能轻易和广泛地接纳了巩焴。
“这有什么?你为了缅甸的几块破石头,就能把大明的天子扔在食人生番手里,老夫烧几个木头牌子算得了什么?”巩焴理直气壮地答道。
“缅甸人不是食人生番。”邓名反驳道。
“那也差不多。”巩焴指出,邓名做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海了去了,不过四川同秀才每次都能从中分得好处,所以对邓名非常宽容。而在接受了邓名的这些举动后,很多人也就不再苛责巩焴烧神主牌了。就是蒙正发在四川呆了半年,了解了邓名的大量事迹后,也不再整天把巩焴那点事放在嘴边了。
“路上老夫遇到了吕留良那小子。”巩焴似乎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不错:“颇有傲骨,对老夫不假辞色,不卑不亢。不过没关系,等他去四川呆上一年,也就不记得老夫烧神主牌的事了。”
“还有一个张老先生。”邓名记得半个月前张岱也全家乘船去四川了。
“老夫躲开他了,”巩焴坦然地答道:“张陶庵(张岱)平生最恨东林,称要手刃东林群贼,置于釜中然后猛加薪火。因为老夫烧了神主牌,所以是他最痛恨的几个人之一。他以为老夫是皇上的首辅,而且名字还记错了,把老夫的焴字记成了煜……不过不要紧,等张陶庵在四川呆几年,他不好意思把你放在锅中煮、自己在下面添柴禾,自然也就不惦记着手刃老夫了。”
得到了邓名的肯定后,巩焴就谈起了眼前的战略问题。他辛辛苦苦从四川赶来,当然不只是为了四川的省长职权问题,现在巩焴最担心的就是邓名会走上李自成的老路。
“骑虎难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我们扔下这几个督抚转身回家是很简单的事,不过抛弃了这批督抚,就会换上来新的督抚,也许他们会为满清朝廷抵抗到底,因为他们不信我们会出力保护他们。”邓名解释道。
“当年皇上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要是直接退回陕西去,以后再来,就不会有人不战而降了。但事后再想想,真应该一早就走啊。”巩焴觉得,邓名现在的心态和当年的李自成一样患得患失。
邓名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我们知道得再清楚,也不能不战而退吧。嗯,我保证,如果局面不利,一定会及早抽身。我的最低目标是:就算不能阻止清廷搞清真相、更换东南的督抚,至少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会尝试保护他们。”
邓名接着就给巩焴展示他做的战前准备。邓名这些天努力收集江北的地形地貌资料,绘制了大批画有等高线的淮扬地区的地图,虽然非常粗糙,误差也很大,不过比原来那种传统的地图还是好一些。旧的地图真是没法看,就像抽象画一样。
“我们能找到一些淮扬的向导,可是他们画不出足够好的地图来,没有地图就没办法事先制订准确的计划。”邓名对这种等级的地图并不满意,因为不够准确,只能起到类似向导的作用,不能用它们来支持明军进行图上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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